银子制成的药球在空中起起落落,发出空灵声响。
悬丝诊脉
宗洛早就听说过这门神奇的医术,没想到今日在这里见着了。
自古巫和医就不分家,巫既可通鬼神,也可悬壶济世。
当世行走于大荒的大巫,基本都是一位厉害的巫医。也就是这几百年来,医术作为一种技术渐渐分离出去,这才诞生了独立于巫的医家。
“请殿下放松。”
太巫轻声道。
紧接着,那些搭在宗洛手腕上的冷线仿佛活了过来一样,从末端传来脉搏般鼓动的声音。
隔着深色的药浴,虞北洲百无聊赖地从豁开的水面打量着外面。
太巫严严实实把自己笼罩在一身宽大的黑袍里,面上挂着狰狞恐怖的青铜恶鬼面具,只在眼睛处挖开两个洞,往里看就能探到深邃的眼窝,还有整个褪色成惨白色的瞳孔。
虞北洲看过去的时候,那双极具惊悚意味的瞳孔缓缓游弋,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了藏在水下的他一眼,而后又收回视线,继续诊治。
无聊,就知道装神弄鬼。
虞北洲上辈子没少和太巫打交道,最后施行时间回溯的仙法,还是在太巫手上布置完成的。
他不信命,但也不得不承认,太巫的确能够推算命数。
不过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特别是巫觋这种知天地通鬼神的神秘存在。大渊太巫轻则需要卜筮气候,推算每年天灾,重则需要在巫祭大典上起卦卦算一国之运。
妄想以人之躯涉及仙人领域,窥测天道轮转,自然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相比之下,寿命已经算是最轻的惩罚。
虞北洲轻嗤一声,刚到嘴边,就慢吞吞吐出一个泡泡。
感受到水下传来声响的宗洛眼也不抬,又是一巴掌过去。
“”
他的好师兄还真是一点不知道,其实这太巫在进来之前就知道房间里有两个人了。
不过,也是这点异常,让虞北洲发现了一些先前没能注意到的细节。
红衣将军灵活地偏头,躲开宗洛的手,如同鸦羽般的睫毛轻眨。
隔着朦朦胧胧的药水,虞北洲放肆地打量着水下这具健美的躯体。
即使死遁一年,宗洛也从未疏于锻炼,每天都会坚持晨起练剑。
周身沾染了滚烫的水后,那件未褪的薄里衣变得稀疏透明,稳稳贴在身上,勾勒出形状优美的肌肉还有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一道接着一道,美不胜收。
虞北洲体质特殊,恢复力过人,鲜少留疤,手上连常年练剑留下的茧都没有。唯一的疤只有虎口上,当年在鬼谷内被宗洛砍伤的那一道。
宗洛却不一样。
明明是狰狞又丑陋的疤,留在白衣皇子略显苍白的颀长肢体上,却也如同作画般好看起来。
就像现在,虞北洲看着它们,又开始愉悦地开始哼起了泡泡。
他可以清清楚楚数得出宗洛身上有哪些疤,哪些是在哪场战役上留下的哪些又是他留下的,如数家珍。
上辈子宗洛的尸体都摆在他寝宫里,早就被他摸了个遍。有些疤,宗洛可能自己都不记得了,虞北洲反而却还记得清楚。
果然,还是活着的师兄比较好玩。死了就太没意思了。
这辈子一定要好好玩。
正在等待太巫诊脉的宗洛一阵恶寒。
他能感到水下有一道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在打量他,不需思考都知道是虞北洲这厮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奈何现在厢房静寂,太巫双目微阖,指尖摁着丝线,仿佛睡着一般。
宗洛不想让人发现水底还有人,偏偏某人目光太过放肆,于是心下不耐,屈膝一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