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池舟对小时的大部分记忆,已经不太清晰。
父亲早逝后,往日打理得宛如城堡的兰汀突然就失了颜色。
那时候他对亲人离世的概念也并不分明,只是会因为陈挽月总是突然而然就掉下的眼泪,而手足无措。
不多时。
陈挽月带着他重回了老宅,那里有他很害怕的爷爷。
老宅相比自由的兰汀,多了很多规矩。
同时,爷爷的看管也到了近乎严苛的地步。陆池舟从两岁起,连起床和睡觉的时间都精确到了分,更不要提吃饭走路的规矩。
而爷爷也很忙,身边总是来来往往跟着很多大人。他们点头弓腰,对爷爷保持绝对的尊敬和顺从。
陆池舟也有过不懂事想要反抗的时候,那自然是被爷爷强力镇压。
爷爷拎着他的后领,凶得要命“你爸那不成器的我没教好,你我还管不了了”
就这样,陆池舟自两岁到五岁,度过了一段“灰暗”的童年。
而从五岁,一个很平常的日子开始,那些原本机械重复的记忆,似乎突然就清晰了起来。
陈挽月回老宅后,交了几个小姐妹,经常一起吃饭逛街,状态比兰汀好了许多。
那天一大早,陆池舟才刚醒,就被早已打扮完毕的陈挽月从被窝里拎了出来,“起来起来,带你去看媳妇儿。”
那时陆池舟并不知道,陈挽月早就已经把他给打包卖了。
但能出去玩,总比闷在家里好。
于是陆池舟任由陈挽月给他换了套亮眼的衣服,风风火火地,闯进了他家斜对面的裴宅。
裴宅的人很多,到处都热热闹闹的,和他家是迥然不同的两个模样。
陆池舟偷偷摸了很多糖,藏在了口袋里。因为吃糖伤牙,爷爷不让他吃。
他虽然并不嗜甜,但就是想造反。
糖摸了一半,突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陆池舟被陈挽月拖着手臂,往人群混杂处走过去。
挤了好一会,陆池舟被推到了最前排。
然后,看到了一个精雕玉琢的女宝宝。
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半分不怕生,四处打量着,突然,直勾勾地盯上了他。
接下来。
似乎事态有些不可控。
看到他后,小宝宝眼睛亮得快要发光。
当着众人的面,她口中咿咿呀呀地,“要要他”
陆池舟牙齿一用力,偷吃的糖在口中裂开,甜得发腻。
他惊得往后看了看。
好像,没有别人。
直到前头宝宝再次指着他“要”
比陆池舟反应更快的是陈挽月,她笑得比谁都开心,还把他往前推。
“送送送,送给你”
也是自那天起,“裴恬”两个字,成了他最深的羁绊。
陆池舟的童年和青年时光,机械重复到有些冗沉。
爷爷在培养他这件事上,埋入了极大的心血。
每个年龄段,他都有做不完的事和永远很难达到的目标。
爷爷不允许他的人生轨迹和他父亲一样,出任何的差池和意外。
好在,陆池舟直到成年,最大的“意外”也不过是连爷爷都默许的裴恬。
裴恬是个很难不让人喜欢上的姑娘。
陆池舟是一直看着她慢慢长大的。
女孩像是一朵被养在庄园里的玫瑰,随着年龄增长而渐渐绽放,引人采撷。
很长一段时间,陆池舟从未仔细辨认过自己的心思。
他的身边只有她。
她也如是。
他们在一起也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像是用笼子诱捕般,陆池舟用顶级的温室,一点点地,深入骨髓地,将自己的存在镌刻入玫瑰的生命。
但陆池舟从未想过,既定的事实,会在有一天被击得粉碎。
似乎无所不能的陆老爷子,突然在有一天,倒下了。
最强大的壁垒轰然倒塌,直到这时,陆池舟才看清被壁垒遮挡下,早已经扭曲的人性和放大数倍的贪婪。
陆池舟惯来会喊陆枫一声叔叔。
陆枫惯得陆老爷子看重,虽说能力一般,但得了其父的忠诚,爷爷也从未亏待过他。
爷爷错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