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小小的空间安静下来。
裴恬埋在他怀里,头发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淋着水,陆池舟顿了会,修长手指穿过她发间,继续用毛巾给她擦着长发。
女孩头发乌黑浓密,缠绕在指尖,往下梳理时能一通到底。
“恬恬不该问我快不快乐。”陆池舟弯唇,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该问我有没有快乐过。”
裴恬眼睫一颤,张了张唇,嗓音艰涩得一个字吐不出。
男人掌心笼住她后脑,随后,大毛巾包裹起她长发,牵着她往外走。
二人站在洗手台的梳妆镜前。
透过镜子,裴恬看到了立于她身后的陆池舟。
他正敛眸,右手拿过吹风机,替她吹头发,鸦黑长睫垂下,看不清眸中情绪。
嗡动的风声中,陆池舟突然又说了句话。
“当然,还是快乐过的。”
裴恬“嗯”
他似是故意将吹风机拿近了些,沙沙的风声让男人嗓音不太清晰。
“想你的时候,快乐过。”陆池舟压低了声音。
裴恬愣在原地,耳根因为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而泛红,发丝被吹风机拂过,从耳后痒到心尖。
她压下快要起飞的唇角,暗戳戳等待陆池舟后续的话。
等着等着,等到陆池舟关了吹风机,宽大掌心揉着她发,老爷子经年忧思过重,精神压力大,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身体早有预兆,但老爷子置之不顾,最终才因为受寒引发了中风的病症。
陆池舟被这个消息打击得沉寂了很久。
那次之后,裴恬见他的次数越来越少,而她自己也因为冲刺中考而分身乏术。
陆家再有消息传来时,已经是她中考前期。
裴恬还在别人和裴言之聊天时,听到几句。
大致便是陆老爷子昏迷不醒,陆枫挟天子以令诸侯,在陆氏呼风唤雨。
陆池舟目前的处境很不妙,极有可能作为“废太子”被驱逐出境。
那时候裴恬已经有一个月没见陆池舟了,便是联系也只是通过手机。
裴恬时不时会给陆池舟发消息。
消息没什么内容,有她自己的碎碎念,有问他和陆老的近况,有转发的一则笑话。
陆池舟会告诉她,陆老情况稳定,他很好,就是有点忙,等她中考结束,就陪她出去玩。
和外界所传的完全两个状态。
再见陆池舟时,是裴恬中考结束的那个晚上。
她嚷嚷着要和裴言之一起去宴会,裴言之深看她一眼,默许她跟去。
也就是那天,裴恬真正看到了陆池舟的处境。
说是宴会,但京城上层圈子去了大半,倒更像是个商业性质的应酬。
裴恬问过陆池舟,他说今晚有个晚宴,应该就是和裴言之去的是同一个。
裴言之去的时候,晚宴已经开始有一会了。
裴恬跟着他进场,很快便在桌前看到了陆池舟,和他一桌的,裴恬大致都有印象,是陆氏集团的一些中高层股东。
若陆老爷子坐主位,这些人能和他共桌的机会都没有。
但今晚,陆池舟竟然还要站着给他们倒酒。
推杯换盏间,陆池舟喝了一杯又一杯。他肤白,稍微喝多了些就会上脸。
但那些人依旧没放过他。
陆池舟没什么表情,一杯杯地喝得异常干脆。
裴恬突然不敢上前去找他,只躲在裴言之后头,去了别的桌。
陆池舟肯定不会想让她看到这样的他的。
他不想她知道,那她就不知道。
整场晚宴,裴恬心不在焉,她时不时会抬眼,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看陆池舟。
少年的唇色有些苍白,眉头微蹙着,像是强忍着胃里的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