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风实在是闹人,杨花落尽,柳絮又起,像是扯棉絮似的,一团一团的撕下来,越滚越大,白茫茫的积了一地。
不知是被这无处不在的柳絮惹的心烦,还是被他的话闹的心绪不宁,柔嘉昏昏沉沉了一整夜,睡的并不安稳。梦里,仿佛真的如他说的那般。但明明不是他想的那样,她当时只过是想让他慢一点罢了,也不知怎么会被曲解成这个样子
就好像她是故意的一样。
柔嘉一坐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生怕太极殿又来人叫她去。
可是没等到太极殿的人,万寿宫倒是先来人了。
这位太后一向不喜欢她,前几次更是三番五次的折腾她和桓哥儿,如今和亲的事情刚搅黄,永嘉和高彦昌又起了波折,柔嘉一见万寿宫的来人,心里便砰砰直跳,不知道这位性情乖戾的太后又要怎么折腾她。
太监是晌午来传的令,柔嘉正在用膳,闻言不敢耽搁,只吃了一半便匆匆丢下了筷子跟着人过去。
可是她毕恭毕敬,里面的人却格外随意,似乎只是随口一召,忘了她这个人似的,大门始终紧紧的闭着。
染秋去问,也只得了个模糊的口信,一会儿说是还没用完膳,一会儿又说是有些乏困,歇个午觉。
这一觉便歇到了日头过了中天,渐渐西移。
时候正是下午,柔嘉跪在万寿宫主殿前的台阶上,太阳照的她后背火辣辣的热。
可脚底下,早春的天气,厚厚的青石砖仍是凉的透底,又跪的她膝盖一阵阵发寒。
又冷又热,可真是个折磨人的好法子。
柔嘉只着一身单衣,跪了这么许久,双腿已经麻的几乎动不了了,为了不失仪态,腰背更是紧紧的绷着,一个时辰下来,额上已经出了密密的汗珠。
眼见着她要支撑不住,那紧闭的大门才终于拉开了一丝缝。
“公主,请进吧,太后娘娘正等着您呢。”那小太监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柔嘉道了谢,撑着手臂,半靠在染秋身上才走了进去。
一进门,室内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烟雾,熏的人鼻子痒痒的,柔嘉屏了气,目光淡淡的扫过了一眼,落到那盖的严实的香炉上,微微一顿,又低下了头,没再多看,只是跪下来叩拜道“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正被梁保搀扶着出来,她头上戴着个猩红抹额,似乎有些头痛似的,见了那抹纤细窈窕的身影,眼中滑过一丝厌恶,连遮掩都懒的做,冷冷的叫了一声“起来吧。”
她是太后,可以这般不顾忌,但柔嘉身为她名义上的女儿却不能冷脸相向,仍是妥帖的拜了谢“谢太后。”
从前顾忌着天家的颜面,太后行事尚且委婉,可三番两次皆让她逃了过去,甚至连永嘉的婚事都被她掺和了进去,太后一想到这里便渐渐生了怒,脸色也愈发的阴沉。
但和亲之事毕竟关涉政事,皇帝有他的理由,即便她身为太后也不可干政,她只有从别的地方入手,比如婚事。
她再怎么说也是嫡母,想要在婚事上拿捏一个公主简直易如反掌。
于是太后忽然微微笑了一下“柔嘉,前些时候西戎那桩事真是可惜了,你年纪到了,也是时候该议亲了,再拖下去恐叫别人来戳哀家的脊梁骨了,你说是不是”
她明明在笑着,却叫人无端发凉,柔嘉攥紧了手心,声音恭敬却又格外坚决“不敢劳累娘娘烦心,柔嘉现下无心婚事,亦不曾想过嫁人。”
“哦,那前段日子高彦昌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哀家听说他为了你可是还遭了一顿贬斥呢。”太后摩挲着手上的佛珠,眼神紧紧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