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的天气,还飘着这么大的雪实在是少见。
不多会儿,四方的宫宇上便白茫茫的一片,照的这宫廷像是白夜一般。
白从霜拎着补汤过来的时候,脸上被雪粒子抽打的又疼又痒,但再晚皇帝就该就寝了,她顾不得许多,尽管风大雪急,还是加快了步子朝着那太极殿走去。
不曾想紧赶慢赶,到了门口的时候,太极殿还是已经上了值夜。
远远地看见张德胜跟门神一样守在门口,她不禁有些纳闷皇帝今日为何歇的这么早,明明他平日里最是勤政,批折子批到亥时、子时也不是没有过的,因而太后才叫她拎了补汤送过来,打着红袖添香,醒一醒神的心思。
收起了伞,她和善地问了一句“张公公,太后娘娘吩咐小厨房炖了人参鹿茸汤,叫我送过来给陛下补补身子,您看方不方便进去通传一声。”
张德胜就怕这时候有人过来,方才看着这雪越下越急,心想这么冷的天该没人过来了吧,正眯了眯眼,准备换个机灵点的太监替他守着,偏偏这么不巧,这白家大姑娘又承了太后的懿旨过来了。
可真是麻烦。
他心里绷着根弦,面上仍是没露出什么破绽,放轻了声音解释道“白姑娘,今晚万岁爷看折子看累了,已经歇下了,您要不明儿再来”
白从霜隐约瞧见室内还留了一盏灯,有些死心,又笑着补充道“张公公,这汤煨了一天了,是太后娘娘的一片慈心,总不好辜负了,再说,娘娘还叫我给陛下带句话,若是带不到,从霜也为难,您看您要不再去通传一声”
她一搬出太后来,张德胜也有些棘手,自从上次陛下罚了五皇子后,母子二人便生了隔膜,许久都没好生说话。这次太后娘娘主动派人来送汤,大约是打着修复关系的意思,他一个小小的太监,自然不敢自作主张地回拒。
心下犹疑之际,他忍不住算了算,公主是酉时来的,此时已经戌时了,大概也差不多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打算进去瞧一瞧。
可谁知,刚到了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混杂着哭腔的推拒。
“皇兄,不行”
那女声有些艰难地挤出一句,细细地喘着气。
张德胜一愣,再抬头只见那门口守夜的宫人头已经快低到地下了,他老脸一红,连忙后退了几步,指了指里面问道多久了。
那两个宫人相互望了望,只是摇头,脸颊红的几乎快滴出血。
她们也搞不懂事情怎么就突然发展成这样了。
公主刚进去的时候一切原本还好好的,不久后两个人低声说着话,后来声音越来越大,然后她便开始哭了起来,哭的极为可怜,好像是在求着陛下什么事,最后只听见一声裂帛,里面的灯忽然熄了,公主再没有出来过。
张德胜掩着拍子假咳了一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柔嘉本就难受地紧,又听见外面好像有人来了,一紧张更是把他往外推。
皇帝亦满头是汗,难得低着声哄了她一句“放松。”
柔嘉闭着眼,眼角流着泪,不敢碰到他,更不敢抱住他,身体无所支撑只好双手向后抓紧了枕套,看起来格外脆弱。
两个人僵持不下,一时间殿内的气氛有些凝滞,只有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门外的影子却还是在不停的晃,晃的皇帝终于忍不住,皱着眉斥了一声“张德胜,你鬼鬼祟祟的站在门口做什么,信不信朕砍了你的脑袋”
张德胜脚步一顿,脑袋上冷汗直冒,原本都打算离开了,脚步一转立即又跪了下来“陛下,奴才奴才有事想禀报。”
“什么事”
皇帝声音极为不悦,大有他不说出一番花样来便要当场砍了他的意思。
张德胜擦了擦汗,忍不住暗暗怪那位多事,但已经惊动了皇帝,便只好开口道“陛下,是太后娘娘派了白家大姑娘来给您送补汤,说是还有话跟您交代,奴才一时间拿不准,这才不得不打搅了您。”
一提到太后,皇帝还没什么反应,柔嘉却是瞬间脸色煞白,原本就紧张的不行,现下全身紧绷,无声地抗拒着他。
“别怕。”他托着她的后颈,放缓了声音安抚道。
柔嘉却只是摇摇头,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控制不住地想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