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宗一行是快天亮时出山的。
杨延贞及阿川阿康等一众心腹陆续得讯往这边急赶,半昏半明的晨光,离得远远,见果然是杨延宗不由大喜。
杨延贞距离最近,来得最快,他喜出望外急忙迎上“大哥你回来了”
人总算回来了,可吓死他了。
只是不等他再说,杨延宗道“先回去。”
杨延宗声音有些沉,他怀里的苏瓷正发高烧,他都顾不上和杨延贞多说,立即下令先赶回去再说。
龙陵一遭,他们一方可真的是损伤惨重
杨延贞奔至近前,也看见大哥怀里的嫂子了,他急声“嫂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伤,”重不重
可杨延贞一句话未曾说完,声音先哑了,因为他看见紧随杨延宗后头出来的季元昊一行。季元昊双目赤红,是真真正正的浑身鲜血淋漓,干涸的血迹染了他一头一身一脸,甚至冬衣下摆都被完全浸透,这得多少血啊
冷风中,还有婴儿细细弱弱的哭声。
杨延贞愣了,本来见妹妹一身狼狈还发烧急得一蹦三尺高的苏燕也不敢说话了,大家一瞬屏息,阿照推了推杨延贞,小声“别看了,赶紧帮忙去附近村里看看,看能不能就近找个奶妈吧”
杨延贞和苏燕对视一眼,不敢吱声,赶紧点点头,和季元昊那边的人商量一下,分头匆匆去了。
任氏死得真的太惨烈了,胸腹剖开血肉大敞,弱婴在怀,浑身血泪,猩红的血腥淌着一地。
别说苏瓷了,即便是杨延宗这般见惯生死自认心硬如铁的人物,见状也皱了皱眉。
惨得当时在场的阿照等人不忍多看半眼。
来时轻快惬意,回时半船缟素。
舱房里外但凡有点红色鲜艳的,都给取下来了,都给换上素淡的颜色。
杨延宗瞥一眼已经泛起细碎浮冰的河面,冷风呼啸斗篷猎猎,他转身快步进房。
苏瓷病了好几天了,轻微脑震荡外加刺激引起高烧,吐得比一开始还厉害,几天时间下来整个人就瘦了一圈。
杨延宗先进了外房,缓了缓等身体暖点儿,才快步进了内房,两重厚重门帘阻隔了寒意,炭盆点得够旺,舱房里暖烘烘的。
但他一进来见苏瓷斜靠的大引枕上,用手撑着额头微微皱眉,不大舒服的样子,她脸色苍白,下巴尖尖的,侍女刚把她吐过的铜盘盖上捧出去清理,他心里又恼起来了。
“她自己愿意的,你上火什么”
他就是见不得她这个不适病弱的样子,又气又恼,却心肝拧着疼,杨延宗快步上前在床沿坐下搂住她上半身,摸摸她的手,好歹不烫了,但有点冰冰的,他立即把厚被子和斗篷都拉起来裹住她。
苏瓷勉强笑笑“我没事呢。”
脑震荡的晕眩期已经过去了,但任氏的血仿佛还在手上,不经意间她总似乎能感觉到那种炙烫的温度,她忍不住动了动手指。
杨延宗也舍不得再说她,给她掖了下碎发“先吃点粥,垫垫肚子再服药。”
他搂着苏瓷,让她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接过侍女呈上的清粥,低头吹了吹,小心喂她。
苏瓷前几天由于是在晕眩期,根本就吃不下东西,也就这两天才好点,杨延宗舀了舀粥碗,吩咐今晚给略添一点点肉。
他一点点喂,苏瓷吃到底有点吃不下了,但他哄了哄还是吃光了。
粥吃了之后,缓了一刻钟,又把稍晾好的药给一口闷了。
苏瓷发了一身薄汗,之后又把寝衣给换了。
等弄好之后,她靠在他怀里半晌,问“那个孩子呢”
杨延宗答她“尚可。”
说得是任氏临终剖腹产下的那个孩子,这几天苏瓷生病,顾不上也没敢碰。
不过那个孩子倒是个命大的,也很顽强,最后一刻被剖腹取出,虽羸弱了点,但据随船的大夫细察后说,没有大毛病,精心些养,能养活。
这算不算是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