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杨延宗偏偏却没有从命,惊涛骇浪旋涡加身之下,他却腰身板直,纹丝不动,那淡漠声音沉沉如水,却没有丝毫骇然惧怕。
他顶着老皇帝万钧覆顶的王威,叩首,直身,拱手,一字一句“启禀陛下,臣愿为左卫副都指挥使、镇西都指挥使。”
“六王陛见争之,而陛下予之。”
左卫副都指挥使,听着似乎和殿前副都指挥使仿佛差不多,但职能范围却完全不搭界,前者并不是皇帝心腹担任的,而是一个一向处于诸方势力你争我夺的位置。前一任左卫副都指挥使刚刚卸任,目前六王府正在全力运作争取放上自己的人。
而镇西都指挥使和左卫上将军更不一样了,这是一省最高军事长官,左卫副都指挥使是京官,镇西都指挥使则是地方大吏,而杨延宗本来就是镇西宣抚使,这地儿可是他的起家之地,势力根植最深的范围。
杨延宗心内冷笑。
他可以当刀。
但不能这么当
皇帝可以即刻将他和苏瓷放出宫,或撵或只给予财物奖赏,想当然六王必定不会这么善罢甘休,他能设法煽动六王来进宫咄咄争取,双方一番拉锯纠争后,然后老皇帝再给,给他另外一个同样高品阶、有实权、却完全不会扎六王眼睛的职位。
杨延宗可以当刀。
但他只当暗刀
明面不脱离六王府,甚至飞跃式晋阶,唯独暗地里,听命老皇帝
昏暗的殿内,冷风呼啸,他倏地抬眼,直直盯向视线平齐的玉阶第三级
从进宫伊始,他就知道自己走上了悬崖钢丝,有乌川前情,人在宫中,不管能不能治好老皇帝,苏瓷或许还有好的可能,他却是绝无可能
杨延宗猜到了老皇帝的心思和今日,该如何应对,如何才能博取一线生机并火中取栗机遇险中求,他早已反复斟酌过了。
这是一场豪赌
老皇帝需要一把刀,去尽快打开这个三大王府同进共退的棘手局面。
而老皇帝年纪太大了,此次伤病元气大损,哪怕老皇帝极力掩饰并鲜少让他和苏瓷一起进殿,但杨延宗还是敏锐察觉到,皇帝的手有时候会不自禁微颤。
此刻的老皇帝,该深刻感受到老迈和天不假年,对方内心该是很焦灼迫切的。
而他,却也不再想将全盘筹码尽数押在六王府。
杨延宗,虽悖逆了圣意,但他这退一步自保的提议却是可行性极高的,而他,很明显符合一把杀伤力极大的刀
这次一次悬崖走钢丝般的危机赌局,稍有不慎,即时身死,粉身碎骨血溅三尺
但只要赌赢了,他渡过危,成功掌住机,那不管明暗盘算都将会获得重大成功,得到的将会是飞跃式的进展
苏瓷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她根本不敢抬头偷看皇帝。
御座之上,老皇帝神色阴沉到了极点,他眯着眼睛打量杨延宗,山雨欲来。
足足半晌,他都没有吭声。
大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