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娘娘恕罪。”张鸿抹了把脸,眸中的恼怒之意褪去,自嘲地一笑,“良言刺耳啊”
“再刺耳你也得听进去。”
谢蝉神色郑重,“上次围猎,你和沈承志都有失职之罪,皇上惩戒你们,依然重用信任。这次皇上采用你和沈承志的计策,前线获胜,你们立了功劳。皇上出巡,还是让你和沈承志担任护卫之职,可见信重出巡之后,不会再有人拿围猎之事来质疑你和沈承志。”
“人人都知道你和皇上情谊深厚,他们动不了你,可以动张家。”
张鸿变了脸色。
谢蝉轻声说“你祖父和父亲本来就和皇上政见不合,多次上奏反对皇上的政令,皇上早有不满,只是碍于你才没有发作。你要当心,若有人想离间你和皇上,一定会从张家下手。”
而她清楚,如果张家真的触怒李恒,李恒不会心软,他是新君,需要立威,他越器重张鸿,越不能偏袒张鸿的家人。甚至必要的时候,他也可以舍弃张鸿。
和煦的晨风里,张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娘娘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没有。”谢蝉摇头,“我只是出于担心,提醒你防患于未然,你和沈承志不一样,沈家是武将世家,只管打仗的事,谁也不讨好,谁也不得罪张家就不一样了。”
张家不止得罪了李恒,还得罪了很多世家,李恒可以看在张鸿的情面上保住张家,其他人可不会手软,他们正想把张鸿拉下来,好取而代之。
张鸿从这些天的激动雀跃中清醒过来,苦笑,“谢娘娘提醒。”
谢蝉感觉得到他的彷徨,道“你可以去请教谢侍郎。”
张鸿一想到固执的祖父和父亲,心头就不禁泛苦,闻言,还是苦笑“谢侍郎非寻常人,我做不到像他那样。”
谢蝉也知道这一点。
谢嘉琅性情坚毅,可以做纯臣,直臣,无坚不摧,如青山屹立,张鸿不行。
她道“慢慢来罢。”
张鸿点头,苦恼了一会儿,抓抓头发,“回京以后我会尽力劝说我祖父和父亲。”
他长叹一声,看向谢蝉,说起另一件事“娘娘,小世子的事,您不要怪皇上,其实是我出的主意。那天我和沈承志他们开玩笑,说夫妻吵架,有一个孩子的话,总会和好的没几天皇上就把齐王府的小世子接进宫了。”
谢蝉淡淡地喔一声。
张鸿告退,抓起竹弓,往箭道那边去了。
李恒穿着窄袖袍,手指上戴着扣弦的扳指,刚挽弓射出一箭,看他从大帐那边过来,扫他几眼,目光阴沉。
张鸿和他自幼相识,揣度他的心思,笑着道“皇上,皇后娘娘说草原和京中不同,景致格外阔朗,看着心里舒畅,她贪看风景,不能来观看比赛。”
李恒默不作声,搭箭上弦,长臂舒展,弓弦嗡嗡震动,箭矢激射而出,正中草靶子。
周围禁卫、勋贵子弟大声叫好。
张鸿没敢吭声。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跟在李恒身后,踌躇了半天,想到谢蝉语重心长地提醒自己,趁着周围没人,道“皇上,皇后刚才和我说了一番话。”
李恒挑眉看他。
张鸿笑着道“皇后担心有人挑拨我和皇上,皇后很关心皇上。”
李恒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
张鸿低声说“皇上,恕臣多嘴,您要体谅皇后的难处,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却一直无所出,朝野议论纷纷,皇后承受了很多非议您应该多去椒房殿,小世子终究是别人的孩子,哪里比得上自己的骨肉,有了孩子,皇后娘娘才能安稳。”
嗖的一声,李恒手腕颤动了一下,弓弦擦过扳指,箭矢飞射出去,这一箭失了准头,划过箭道,落在草地上。
箭道安静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