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正的时辰,瓦市街道行人不多,洛阳城内平日来往的除却本地商贾,还有好些临近郡县或村庄的人,进出大都是走西阕门。
西阕门早先拉货郎居多,运煤也走这条路,煤灰稀稀落落总是难免,不当心就吃得满身灰,但那是好些年前的事了。自从青松先生走西阕门进洛阳赴仕,好些人说当日亲眼瞧见祥云漫天雀鸟环绕,从此西阕门又叫喜鹊门,说是留了青松先生的仙气、才气,百姓争先恐后地沾染,每天都热闹当当。
各处守城门的兵卒也大有讲究,西阕门归洛阳提督管,这是林老将军的亲侄子,自然也就和宣国公一路。昨儿夜里的事和寻常百姓牵扯不上干系,终归是上头动荡,不好大肆封锁洛阳城,守城的兵卒就要格外打起精神,仔细搜查过所。
千户林青昨儿趁夜被从粉妓被窝里揪起来,迷糊跑了一宿,这会儿提了笼包子,站在城墙上边吃边瞧,嘴里抱怨,“格娘老子的,昨儿累一宿也不叫眯会,这门边进出的身上能有几个铜板东边守得严实些才是。”
西阕门没甚么油水可捞,达官贵人也不兴走这儿,往日连驾正经马车都难见,手下人笑嘻嘻安慰,“千户别瞧不上,正是平日里走得少,这时候才想着往角边儿躲,您可等着,保准就有那些个不想淌浑水,离了洛阳去避难的,若是没甚么大毛病,放与不放,还不是您说了算”
林青咂摸出了味儿,眼珠子亮起,“还是你小子机灵。”
正所谓上边儿吃肉下边儿喝汤,就是这个理。林青七扯八拐的也能算是林老将军同宗的子孙,能顺着方才那小子说的捞点儿油水是好,可如果真能抓着一两个人,届时趁机报到林将军面前,升官更是指日可待。
三两口解决了包子,林青还真瞅见一辆马车悠悠往这边儿来了,样式看起来普通,但在西阕门可不寻常,他当即眯了眼,亲自往下走。
城门口拦下马车在查看过所,林青指车夫,“取了帽子看看。”
另一人忙道“我们兄弟俩是光禄郎乔府的车夫,今日奉命送府上二娘子的使女去魏郡,东边儿盘查得严费时辰,就情愿走这儿绕些路。兄长他右脸生有黑胎,怕冒犯贵人,素日都遮着脸。”
光禄郎乔府林青立刻反应过来,正是林老将军爱女的夫家,这乔二娘子也是老将军最疼爱的一个外孙女,在洛阳城是出名的骄纵。听说乔二娘子前些日子去魏郡玩耍,大老远费功夫运个使女去做甚么
解释的人明白他的疑惑,又道“这使女有一手调脂功夫,二娘子离得久了惦记,便叫人送去。”
林青喔一声,不是不能理解,但仍挑开了灰白纱帘,入眼果然有块巨大黑色胎记,忙别过了眼。
这时过所看完了,乔家牌子也辨过,林青已信了大半,为以防万一还问了几句和乔府有关的人事,对面都答得一清二楚。末了车夫默默往他手中塞了块足量的银锭,顿时更是满意。
略开车门瞧了眼,里面确实只坐了个侧过去的小娘子,其余空落落再没物什,林青摆手示意放行,笑道“既是乔府的人,与我也是属亲,替我向二娘子问个好。”
开口的那人也机灵,忙问他尊名,林青答了,并把家门报上,随后满意得到一个必定回禀二娘子的回答。
笑眯眯地看着马车远去,林青手下人问“不过是个光禄大夫,也值当千户这么客气”
“你懂甚么。”林青嗤道,“莫只瞧着眼前那三寸地,有空多开开眼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