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一声叫喊如炸雷般,奶娘耳畔嗡嗡的,好半晌反应过来,忙扯住人,“甚么叫打了起来,宾客那边有人闹事”
“不是。”侍女惊魂未定地咽口水,“国公府突然冲进了一群甲士,把好些宾客押了起来,席间乱糟糟的,世子也不知去了何处。婢想来禀告郡主一声,那些人转眼就冲着新房来了,咱们府里带来的侍卫正在外边儿拦,怕是撑不了多久。”
隐约间,兵器交戈声传入耳间,奶娘从门洞前瞄去,果然瞧见一群来势汹汹的甲士。
从府里带来的侍卫虽都是好手,但不过十余人,寡不敌众,抵抗得很吃力。
奶娘立刻转身冲去榻边,匆匆把扶姣摇醒了,三两句交待事由,边帮她穿衣道“也不知发生了甚么,总归不是好事,小娘子先躲一躲,等瞧见世子再说。”
犹是睡眼惺忪,扶姣迎头罩来一件斗篷,奶娘把兜帽竖起围住她整张脸,脚不停地拉着人从后窗跨了出去。
天儿早就昏黑,星子三两垂在幕间,黯淡的光还不如眼前一方灯笼能照亮小径,奶娘也不识得这府里的路,胡乱避着人走罢了。
好半晌,三人在一处游廊边的石拱门前停了,细细喘气,彼此相觑了会儿,都没搞清事态。
今日分明是成亲的喜事,怎么转眼竟像逃命似的。
侍女叫盼儿,平日也是扶姣得用的,平复了会儿道“婢想起来了,那些人只抓宾客,国公府的人瞧着倒是镇定,不像是有意针对国公府闹事。”
她定了定心,“婢再溜出去瞧瞧,看能不能探听消息。”
奶娘应是,嘱咐她注意安危,又把扶姣拉到阴影处,拧眉思忖,大婚当夜闹这出,这国公府到底如何想的,嘴上却宽慰着说小娘子莫怕。
扶姣都还没弄清状况,自是怕不起来,反倒握住奶娘的手道“没事,舅舅很快就会派人来的。”
奶娘挤出笑来,心里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片刻后,她这预感成了真,盼儿踉踉跄跄跑回来时,带回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那些在国公府横行的甲士不是其他人,正是宣国公驻扎在河东郡的兵马,现今不仅进了洛阳城大肆抓人,还直接攻进了皇宫
手倏得收紧了,奶娘心道果然,她之前听的那些风声真不是谣言。
大鄞开国一百八十九年,国祚传承六代,皇帝的英明锐气传到现在已所剩无几。当今不仅平庸,还很胆小,是个在朝堂上见臣子吵起来都会害怕的皇帝,大权尽数落在重臣手里,平日政事大都由三方台阁审理批示。
国君不理事,朝堂上臣子各为其政,党派纷争便出来了。臣子们办事思虑的不仅是大鄞百姓,还要考虑各方主官是否高兴,有没有触及他们利益,自然无法尽心。
长此以往,大鄞早就成了筛子,处处漏洞,除了养出几家势大的权臣外,越来越乱。
宣国公府的公爵位在开国时就有了,世袭罔替,代代手握兵权,根系深扎洛阳城,姻亲连起来朝堂上有概半都是亲戚。任他再忠,这样的局势下也很难不生出别的心思,何况眼下各地起义也愈发多了,打的都是“除昏君”的口号,想要取而代之的人数不胜数。
作为朝堂话事人之一,宣国公等人当然知道大部分惹起民怨的事都不能怪皇帝,可百姓不知啊。再者,身为上者没有御下的能力,本就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