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整个金陵城暗潮涌动,不知有多少朝廷官员彻夜难眠。宵禁之后,又有无数马车自陈家驶出,悄悄前往各部堂官、各军将领的宅邸。就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王言也不得安枕,而是与夤夜而至的安西将军杜仲在书房中密谈了整整一夜。李梦得作为李家长孙亦难置身之外,不得不以慷慨之姿接过弟弟递来的炸药包,在王言的书房里陪坐。
唯有作为一手掀起这股暗流的始作俑者,李长安,却是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王家男丁在王言的带领下沉默地在正堂用膳。脸上挂着两只明显的黑眼圈的王言四下巡视一周,忽然出言问道“大郎,长安人呢”
被点到名的李梦得不紧不慢地放下碗筷,起身答道“回外祖,长安说今夜与友人有约,所以一早就去练湖训练了。”
李长安究竟与何人有约王言与李梦得皆是心知肚明,祖孙俩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照的眼神,王言便抚须笑道“少年郎能有此恒心,难得难得”
王言夸的是李长安,李梦得却不好代自家二弟逊谢,便只深深一揖就坐了回去。
却是王家子弟头一回见王言在公开场合夸奖儿孙,一时有些窃窃私语。比如王言的曾孙、王澹的长子,今年已经十一岁的王鉴就已将满心的不服气写在了脸上。
可不等他出言附和自家兄弟,就坐在他身侧的亲爹就已一筷子敲在他的手背上。只见王澹虎着脸道“你守拙表叔做事有始有终,一不怕苦二不怕难。将来你若有他一半能干,阿爹就阿弥陀佛了”
王鉴起初不服气可转念一想,自打李长安接手龙舟队,的确每日早出晚归。听说他还亲自上阵与那些士卒一同训练,这几日是肉眼可见地黑了一圈。王鉴扪心自问,若是换了他自己,应是既放不下架子也吃不了那苦的。可他终究少年心气不肯服输,便梗着脖子小声回道“阿爹,等表叔赛场夺魁,你再夸他不迟”
“你”王澹一时语塞,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可他心底却不禁暗叹龙舟赛夺魁算得了什么去一次船坞就能让半个官场震动,这才是能耐啊王家若有子若此,我又岂会如爷爷一般就夸一句对了,听说长安要给龙舟队队员做统一的参赛服,离龙舟赛没几日了,这件事还是要尽快办好
由此可见,这刚进职场的年轻人总恨自己人微言轻、无人在意,委实是过于玻璃心了。事实上,只要你能显出过人的本领和手段,即便是老前辈也不得将你的要求时刻摆在心上。即便,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当晚,李长安果然没有回来吃晚饭,他在王佐的陪同下去了金陵最大的酒楼王家与李家合股经营的“食为天”京城总店。
京城的这家“食为天”就设在了竹篱巷,占据着金陵商业区最好的地段最佳的位置。然而当李长安见到那比周围店家都至少大了一圈的招牌,仍旧一阵无言。
虽然我也明白王家势大,京城各世族想来也不愿为了经营酒楼的那点蝇头小利得罪王家。可无论什么事只要因循守旧地时间长了,就难免形成种种难以逾越的“规矩”。所以,但愿八大菜系不要因为我而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吧,这绝对是华夏民族最大的损失。没有之一
却是作陪的王佐察言观色,当即笑道“今日饮宴原想安排在别处,只是京城的各家酒楼食肆再没有一家比得上咱们的食为天。没奈何,只得请二郎再来品鉴品鉴这家乡风味。”
李长安当即收束心情,粲然一笑。“客随主便,师兄,请”
“请”王佐轻摇羽扇,引着李长安上了二楼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