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后,钟、李两家那庞大的车队终于浩浩荡荡地赶到了金陵。
早早获知消息的王、钟两家自然派了人候在城门口,等着迎他们进城。可出乎两家意料的是,除了他们两家人之外,武平侯府的世孙长孙临云竟也来了。
武平侯府的秉性,满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自打长孙临云入宫宿卫,他简直就是第二个长孙肃,对谁都是一副公事公办铁面无私的脸孔,就连在羽林卫中也不曾听闻他与谁特别亲近。
而今日他居然能从宫中告假亲自来迎,这怎不能令王、钟两家惊掉下巴
代表王家来迎接李家的正是李探微大表哥王澹,七年过去,王澹如今的官职已是中书侍郎。王澹自忖因着崔炎一事,长孙临云必定是来迎李家的,这便笑着上前与其搭话。“长孙都尉亲自来迎,王某代姑母先行谢过”
哪知,长孙临云眼角余光一扫抄着手站在一旁的钟家代表、钟棠长孙钟璠,歉然言道“王侍郎误会了,在下是来迎舅舅的。”
长孙临云话音方落,钟璠立时毫不客气地发出一声嗤笑。
自打七年前崇安帝首次早朝王言与钟棠口角,王、钟两家不合已久。但是如钟璠这般当面让人下不来台的,实在有失风度。王澹心头恼怒,奈何已到了蓄须的年纪,不好与嘴上无毛的小子计较,便冷冷瞥了钟璠一眼,又退回到自己原先站立的位置上去了。
钟璠年纪不大,三年前刚入朝起步的官职是秘书郎,不出一年又迁中书舍人。彼时,比钟璠年长很多的王澹也仍是中书舍人,直至去年才晋了中书侍郎。钟璠自忖若非王澹有个当宰相的亲爷爷,这中书侍郎一职也不知花落谁家。是故,始终对王澹耿耿于怀。
好在,没多久钟、李两家的车队便款款而至。
王丽质七年没回来,委实是思乡心切,没等马车停稳她就迫不及待地跳下来车来。
王澹也很激动,他作为王言长孙,幼年时委实受了王丽质不少照顾。及至王丽质嫁人、王澹进学,王丽质又经常扯着王澹来李家做客,令其向李雍请教学问。是以,一见王丽质在马车上现身,他也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前来。
眨眼间,姑侄俩的双手就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两人一个喊“姑母”,一个喊“澹郎”竟是相对泪眼。
而与李家这边相比,钟瑷钟璃与钟璠相见的场面就克制了很多。钟璠是钟氏二房的长孙,下头还有十来个兄弟姐妹,对钟瑷钟璃这对自打出生就没见过的双生弟妹自然谈不上有多少亲情。偏偏钟瑷本人也不是什么社交达人,兄弟妹三人彼此见礼之后竟都有些无话可说。
这个时候,崔炎也从他压阵的车队中走了出来与长孙临云相见。
舅甥俩对视良久,长孙临云才感慨言道“舅舅苍老了,可也健壮了。”
北风摧残的朔州大营自然不比金陵那温柔迤逦的秦淮水岸,但崔炎在朔州洗清了自己的罪孽、找到了人生目标。他又正值壮年,虽说容貌看着苍老些,但却是精神勃发、气质饱满,再不是原先那个因瘸了腿而郁郁不得志的文弱书生了。
七年不见,崔炎此时也几乎是贪婪地看着长孙临云。年满二十的长孙临云正处于一个男子最好的年纪,只见他身高七尺有余,俊颜玉貌、气度潇洒,如雪山峰如松下风。望着无论走到哪都是卓尔不群人人瞩目的长孙临云,崔炎亦激动道“云儿,云儿却终于长大成人了好,好”
崔炎至今未婚,心底早就将长孙临云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此时见长孙临云长得如此出色,他激动地抹了一阵眼泪才又问道“你娘如何”
“一切都好”长孙临云眼底含泪却仍努力微笑。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已与王澹见过礼的李长安先溜达了过来。人未至,笑先传。
“云儿居然亲自来了,在下足感盛情可惜三弟不在,否则怕是又要感动哭了”只见他一面说,一面表情夸张地扯起衣袖擦了擦眼角那并不存在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