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自觉两度受到严重冒犯的李雍都不及听李长安的理由就咆哮着要请家法
李长安落荒而逃,一溜烟跑去了矿区就不肯回去了。如今吴沛旧话重提,李长安这才有了解释的机会。
“开历史的倒车有什么好”李长安震声道。“当年周朝的井田制破灭正是因为国人守着公田挨饿,不得不自己去开私田。周朝家大业大,撑了八百年。李家这点财产,恐怕撑不了两年。”
“那是因为当时的诸侯分配不公恩师不一样,我相信你也不一样”吴沛不假思索地道。
“那么我和爷爷之后呢”李长安冷静地问吴沛,“谁能保证,李家后世子孙不会如那些诸侯一样自私还有那些佃户,年老体弱者一天耕耘半亩,身强力壮者一天能耕三四亩。那么,那些身强力壮的会不会也想自己去开私田,公田应付了事夫子,永远不要低估人性,尤其是它恶的一面。”
吴沛傻眼了,半晌才闷闷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承包制。让佃户们按自己的能力自报耕种面积和交粮数额,价高者得。且每次承包期为五年,五年后再行调整。”
吴沛着实不忍,摇头叹道“你这是在逼他们死在土地上。”
在原本的地球历史位面的民国年间,乡间的大地主会将每年要缴的田税提升到收成的九成,但依然找得到人耕种。走投无路的穷苦百姓,哪怕是一根脆弱至极的救命稻草,他也会牢牢抓住。
然而,李长安却冷静摇头。“我不以收成比例来交税,而是以晋阳庄园的土地为标准收成地,每年额定固定数量的粮食为税收,剩下的全归佃户所有。”
吴沛听地一头雾水,茫然发问“这有什么区别”
“第一,荒年我可以收更少,丰年我可以收更多。第二,既然有标准收成地的存在,佃户们就会知道每年他们需要给自己留下多少粮食才能吃饱,他们不会为了争抢好地瞻前不顾后地内卷厮杀。第三,我还可以专门划拨一笔粮食作为救济粮,用来帮助得病受灾的佃户暂渡难关。但凡谁家连吃三年救济粮,要么建议他缩小承包面积,要么建议他更换耕种土地。第四,若是种地人多到大伙不得不内卷的地步,那就由我家出面组织他们开垦新地。”
总而言之,在李长安看来卷是一定要卷的,想咸鱼躺到共产主义那是痴人做梦。但卷也要适度地卷、有盼头地卷,以共同富裕为目标的卷,而不是你死我活的卷。
吴沛侧头想了想,喃喃道“我总觉得还有漏洞。人力有穷,有多少佃户能将土地伺候地如你那晋阳庄园那般精心”
“是有漏洞,标准只要是人定的,就一定会有漏洞。而我李家与佃户们是我强他弱,所以最终这些漏洞终究会使我受益他们受损。”李长安也不讳言,“吴夫子,这不是我们现在就能解决的问题。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人一旦大权在握,能够惹出多少麻烦、做出多少欺上瞒下的恶事,吴沛也算是知之甚祥了。然而,他仍是忍不住哀叹道“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堵住漏洞,救民水火”
“终有一日,彻底免除农业税,那便是真正的天下大同”
李长安这一句分明只是随口道来,可吴沛听来却觉气魄盖世,竟教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立时热血沸腾。
回到太原后,吴沛先于李长安去见了李雍。师徒俩关起门来聊了许久,直至日落西山,李雍才将吴沛放出来又将守在门外的李长安喊了进去。
走进书房,李长安随手一掀衣袍屈膝一跪。“长安见过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