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雍直视钟逊的双眼,清清楚楚地答道“晋阳,容不下张家。”
钟逊本能地皱眉。
自打知道钟棉派人刺杀李长安不成,钟逊就已明白要保下张家的家业是绝无可能。但李雍所提之要求,明显是要将张家自晋阳连根拔起。
须知,古代不比现代,夺去一个家族的财产再将其赶出家乡,无疑是逼他们去死。
即便钟逊与张家感情一般,可以忍心看着张家全家去死,但他也得顾忌追随钟家的其他世家的感情。况且,晋阳为太原冲要,纵使李雍这次前来虽处处明示暗示愿意一如既往尊奉钟家,可李家又怎会如张家那般听话
但若问钟逊可有办法能够扭转乾坤,他又一如他的两个儿子般束手无策。钟逊如今的心情就好似那即将被砍头的死囚,虽也明白十八年后还是条好汉,但这一刀下去,终究是怕的。究其实质,不过是一辈子仗着家世欺负人,从未尝过失败的滋味。难得败了一回,理智虽知道当愿赌服输壮士断腕,感情却难以接受。
当然,李雍提出这样的条件,钟逊也不是没想到。他唯一没想到的,是这誉满天下万家生佛的李雍,仁慈也有限。
事实上,仁慈的李雍一开始的确是不愿对张家赶尽杀绝的。但是,他的乖孙李长安却劝他“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再加上后来又听闻了钟棉派杀手的事,李雍便彻底下定了决心。
今日上门,李雍正是为了襄助钟逊理智行事,牺牲张家。若是钟逊老迈糊涂,再被女儿磨上几日就要冲冠一怒与李家争个高低,却是李雍和李长安暂时都不愿看到的。
钟逊正不知如何是好,家中仆役竟在此时上前禀告“老太公,宁朔将军到了”
钟逊怎会在这个时候跟钟本提马家的事,当即断然回道“不见”
哪知,这传话的仆役还没离开,钟本就已一路大声嚷嚷着闯了进来。
“六叔,马家的人呢反了天了他们自家算计李家吃了亏,还敢来寻我钟家晦气当我钟家好欺负么”
一脚踏入正堂见到李雍也在场,钟本当即一愣。随即,他又牙疼也似地捂着腮帮子嘶了一声,小声发问“六叔,张家的事真跟咱们有关”
倘若钟逊看不出钟本这是在演戏,那他真是白当了这么多年的钟氏家主。奈何,戏台已上,谁都不能轻易罢演了。
迎向钟本探究的眼神以及李雍打趣的目光,钟逊只得再度强调“是你外甥不争气。”
钟本看看李雍又看看钟逊,再问“哪个外甥”
钟逊钟逊几乎气绝。
好在,李雍这外甥总算有点良知,当下出言道“将军误会了,张家之事与钟家绝无牵扯。”
顿了顿,他又追问“却是不知这与马家又有何瓜葛”
“对啊这张家跟马家又是怎么勾兑上的”钟本与李雍配合默契,实力演绎了何谓脑袋空空的莽夫,成功说错每一句话的猪队友。
钟逊亦终于明白到何谓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他年纪老迈又精力不济,实在不愿再为圆谎耗神,当下咬牙决断。“李公,此事便从李公之意,只望李公答应老夫一个请求。”
“钟公请讲。”
“稚子无辜。张家的两个小辈张鸣与张默,老夫要带回钟家抚养。”
张鸣与张默的年纪都快能入仕了,但钟逊死撑着睁着眼睛说瞎话,李雍也知不可逼迫过甚。更何况,张鸣张默二人只长年纪不长心智,以他们的才能拍马也比不上李长安。如今没了家世,更加不值一提,李雍到也不怕养虎遗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