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大伙方一落座,张启就满脸得意地向坐在他正对面的马奎扬了扬眉。
马奎几乎被这长相气派却脑袋空空的张启给气笑了,他懒得搭理张启,便扭头向钟节言道“二郎,先前明明说好了去年秋收就动手,可后来那李家开始卖黑瓷,你们又说要再等等。这等来等去一年都过去了,眼瞅着马上开春了,今年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可不等钟节应声,张启就已凉凉搭话“今年再种一批豆子,秋收收网”
张启话音方落,马奎立时起身,大声呵斥。“胡闹我马家数万亩土地,今年还种大豆若是有个差池,我马氏全族都得喝西北风去”
去年一年大豆的价格虽涨得厉害,但官府收粮仍旧只收主粮,他马家的一家老小连同下面的佃户消耗的吃食也仍是主粮。为此,马奎不得不将往年的存粮拿出来支应。而大豆虽涨价,但只要他库房里的大豆一天没卖出去,这盈利就都是虚的。若是今年还不能收网,那对马家而言就是遭灾两年绝收两年,纵使他再怎么家大业大,也顶不住啊。
“是啊,亲家公”马奎话音方落,温涌就已随声附和。“再种一年豆子,大家的存粮可都要耗尽了,万一明年年头不好亲家公,咱们算计别人,总不能把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张启见温涌两度帮马奎说话,心里更加不舒服了,不禁直言道“温公,您家去年的豆子我张家可是以每斗十文价格全数收下的,你家原本种的麦子,张家也如数补上。温家不吃亏吧”
说完,他也不等温涌如何应答,又转向马奎。“马公,马家的豆子是您自个不愿卖,如今改主意也还来得及”
马奎白了张启一眼,没有说话,心中却道去年豆子涨到了每斗三十文,元宵还没过就又涨了三文。让我以每斗十文的价格卖给你你当我傻么
眼见气氛冷场,钟节终于发话。“诸位,去年实非钟家与张家食言,而是这黑瓷”他伸手一抬面前那只装着汤圆的黑瓷碗,无奈笑叹。“咱们太原郡,现在谁家不是用李家的黑瓷在下听闻,李家还将这黑瓷的买卖做去了金陵这可是一门不亚于豆制品的财源哪去年动手,收了李家的豆制品买卖容易。但打蛇不死,终究是个祸患”
“怕只怕李家再出新花样怎么办再等一年”汾阴薛家的代表薛见岳亦笑着打趣。
钟节听了却哈哈大笑。“那李长安做了豆制品又做了黑瓷,我家祖父已笑称他是金娃娃了。再出新花样怕不是财神爷下凡投胎来了若当真如此,咱们与财神爷作对,合该一世命穷”
大伙听了,皆是轰然大笑。这做买卖终究不是生孩子,还真能一年一个新花样大家都是不信的。
“再者,李家前年开始搞什么批量大促销,说是让利,其实就是因为他们手上的豆子不够,买卖支应不过来。趁此良机,去年一年咱们分批在各家豆制品店都定了不少货,今年继续。到今年秋末一起提货,李家必无计可施可不得奉上秘方,求我等相助”
薛见岳听了连连点头,心中暗道这么说来,那豆制品的买卖是必能吃下的。等方子一到手,就涨价把买卖做到各州府去,倒也不算亏
于是,他笑道“如此,在下回去就回了我家族长,今年临汾县治下绝不容李家买下一颗豆子。否则,国法难容”
张启听了亦抚掌笑叹“薛郎大才”说着,他又将目光投向了稷山裴氏。
裴家的代表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轻轻点头。
唯独马奎仍旧忧心忡忡,低声感叹“既是如此,今年何必再种豆子”
今日密谋的这几家,其他各家都是种了豆子全数卖给张家或部分卖给张家。回笼来的资金就可拿去购买主粮,这经济压力并不算很大。唯独钟家和马家是例外,钟家是富可敌国,也不曾将名下土地全拿去种大豆,所以不在意这少许呆账。但马家与钟家相比,却是远远不如的。如今马家库存的大豆一日不兑现,马奎就一日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