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没去过金陵,就必定是有人教他这么说的。而教他的那个人必定与李雍同属一个阶层。只有如此,他才会收到金陵的来信,得到这条内部消息。
李长安长长地叹了口气,忽然掀袍向李黑牛与李玄武重重一跪。“黑牛、玄武,此事的确因我而起。是我,连累了师父和师娘;是我,对不起你们”
他话未说完,就已忍不住伏地痛哭。
李黑牛与李玄武虽然口口声声说是李长安害死了爹娘,可内心真正怨恨他的却从来都是恨他攀了高枝不念旧情不肯回来。如今误会澄清,两兄弟又听李长安抽丝剥茧地问了一夜,哪里还不明白整件事多半是张家因为那桩豆腐案怀恨在心蓄意报复
此时见李长安下跪请罪,两兄弟也急忙跪了下来抱着李长安嚎啕大哭。“长安长安哥,不怪你”
“不不怪我全怪我”李长安却不肯原谅自己,他双拳紧握狠狠砸着地面。“我早该料到的,我早该料到的是我高估了他们的道德,也低估了他们的愚蠢是我害死了师父师娘,是我”
李长安情绪激动,李雍却不愿自己的爱孙轻易与世家对上。世族的盘根错节,这里没有人会比李雍更加清楚。
于是,李雍走上前谨慎言道“长安,你如今问到的同样是一面之辞。”
哪知,李雍这自以为委婉至极的一句劝告竟教李长安猛然一噎。他当下止住了哭,起身目光奇异地看了李雍许久。
对上李长安清澈却又探究的目光,不知为何,李雍竟是没由来略觉心虚。
可不等李雍再说些什么,李长安便沉声答道“办案要讲证据,我知道的爷爷。师父师娘视我如亲子,爷爷应该不会阻止我查这个案子吧”
办案要讲证据。
这种话李雍还是第一次听说,但仔细琢磨又觉话糙理不糙,更加近乎他所秉持的经常之辨。即治学治世要重经而非重常,唯有明令禁止方能教化百姓无为而治。这等高深的经学之辨,从不在李长安的课业范围之内,他竟能自行通晓,实乃天授。李雍不禁满意而笑。
哪知李长安见状,眸色更深,愈发一言不发。
然而,李梦得立在一旁,听得李长安的这句问话强势地近乎质问,立时便教他紧紧皱起了眉头。“长安,放肆我们都知道你失去了师父师娘情绪不佳,可你也不该把气撒在自家人头上。”
李雍得李梦得一言提醒,这才意识到李长安方才问话的咄咄逼人。可他本能地觉得李长安方才的问话绝不是撒气那么简单,但这一回仍不等他开口,李长安就麻利地跪下了。
“大哥说的是。是长安出言不逊,求爷爷责罚。”
李雍
“起来罢”
到底是自己是血脉,李雍能怎么办呢他只能亲手将李长安扶起,好言劝道“每临大事有静气。长安,唯有如此才能称得上是大将之风。”
“谢爷爷”李长安端正衣冠向李雍深深一揖,心中却道我很冷静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比现在冷静的时候了。
“天色已晚,要查清楚整件事也绝非一日之功。爷爷,我扶您回去歇息罢。”李长安一面说,一面搀扶着李雍往自己的旧居行去。“今夜就委屈爷爷在我与母亲的故居休息一晚,可好”
提起李玄琦,李雍的眼都微微泛红了,当下轻轻拍了拍李长安的手背。
“长长安哥”眼见李长安案子问了半截突然要去睡觉,李玄武立时不知所措地追上两步。
李长安扭头看着他们,轻抚嘴唇,郑重承诺“黑牛、玄武,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李黑牛与李玄武见了李长安的举动同时瞪大了眼睛,片刻后,两人重重点头“嗯”
今夜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