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惊慌失措的大叫后,李长安瞬间被一拥而上的众人给摁在了地上。然而,李长安出手极快,哪怕大伙救援及时不曾让他自尽成功,可他的颈项间也已被划了一道极深的口子,鲜血汩汩如泉涌。
李玄武见此情形,顿时面色青白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上前来抱着李长安失声嚎啕“长安哥,你这是做什么你做什么啊”
李长安亦放声大哭“你们冤枉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我就是去了地府,也要找师父师娘告你们”
可怜李雍差点被这个性情激烈的外孙给吓出心脏病来,此时见他中气尚足这才被李延龄扶着,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怒斥“长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如此轻易毁损,不孝”
李长安却只摇头哽咽。“爷爷,师父师娘视我如亲子,我亦视他们如生身父母。今日我无端背上杀父弑母的罪名,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长安此言一出,李雍亦无言以对。在华夏的价值观体系中,忤逆父母尚且要被世人唾弃,从此社会性死亡,连条狗都不会跟他交际。何况是杀父弑母若是李长安罪名落实,的确不如死了的好。
眼见六叔上前来为李长安包裹伤处,李雍稍稍定了定神,这才扭头又向满脸不知所措立在一旁的李老汉深深一揖。“老丈,在下李雍,携孙长安辞官归乡,顺道来探望李师父一家。未知这李师父家究竟出了何事”
李老汉这才恍惚回神,慌忙劝道“长安,你师父的死,蹊跷地很。你可不能冲动啊”
李长安轻轻点头,咬牙问道“师父师娘葬哪了带我去见他们。”
李黑牛与李玄武二人闻言,即刻上前将包扎完毕的李长安搀扶起身。“走吧。”
一行人前往墓地的路上,李长安终于知道了整件事的始末。
去年秋末,官府抽调力役。原本这种力役向来都是以村为单位一同安排工作,可这一回不知为何,李石头竟被单独抽调出来去修补城墙,而李家坳的其他村民则被安排去给校尉家挖地。
结果李石头去了不到一个月,就在半夜失足从城头上摔了下去,第二天一早才被人发现。官府的说法是李石头当天的工作没能完成,所以在晚上加了个班。因为夜里光线不好,不甚失足坠落。
可李老汉带着村民们将李石头抬回家一看,就发现李石头除了摔断了背之外,双手十指都是血肉模糊,其中右手食指中指甚至连骨头都碎了,分明是被人用石头砸的。
李石头摔断了背,自然是活不成了。他在家中苦苦挣扎了两天,最终只留下一句“快送信给长安,叫他回来”就咽了气。
师娘知道丈夫死地蹊跷,不顾李老汉的阻拦,抬着丈夫的尸首带着两个儿子去敲了登闻鼓。结果,县令姚恂反说师娘诬告生事,打了她二十大板,赶了出去。
师娘体弱,哪里熬得住官府的大刑李黑牛与李玄武为了给母亲看病,几乎卖掉了全副家当包括家中土地,李家坳的村民也纷纷慷慨解囊,可最后还是没能留住师娘的性命。
因为路途遥远,直至去年冬天那个帮忙给李家送信的人才从金陵回来。可李长安却没有跟着回来,送信的人说“长安如今贵为尚书家的公子,那门房眼高于顶,你们的信根本送不进去。别指望了”
李石头夫妻的坟就立在后山,走过去用不了半个小时。李长安跪在师父师娘的墓前默默地落着泪,可听到李老汉说到此处,仍是忍不住扭头睨了李延龄一眼。
一回生二回熟,李延龄麻利下跪,竖着三根手指指天誓日“小人从未见过晋阳来的人若有半句虚言,管叫小人天打雷劈”
李长安收回目光,看向李黑牛与李玄武。“我信延龄叔,黑牛、玄武,你们还信我么”
李长安随时都能以死明志,李黑牛与李玄武哪里还敢说不信,兄弟俩即刻跪了下来,抱着李长安在爹娘墓前放声大哭。
他们俩终究也不过是两个未成年的孩子,自从爹娘过世,虽说有村人帮扶,可心底仍是无尽的惶怕。他们也知道,自己的爹娘死地冤枉。可平头百姓,纵使被冤死了,又能怎么样今日见到李长安,他们总算是有了主心骨了。
可这一回,李长安却没有跟他们兄弟俩一起哭。他跪在师父师娘的墓前,慢慢地握紧了拳头,一字一顿地道“师父、师娘,长安回来了。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黑牛和玄武。你们的仇,我也一、定、会、报”
此时此刻,暮色四合,天边的流云赤热似火猩红如血,仿佛一道血练落在李长安的身上,瞬间将他整个人都浸没了。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如此血海深仇,唯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