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炎自忖自己断了一条腿,等于是断了大半的前程。而亲姐崔幼娘生来美貌,凭他一个无权无势的残废,又如何能护她周全长孙肃虽说年纪可以给崔幼娘当爹,可也还是壮年。再加上他人品过硬门第高贵,即便是嫁过去做妾,对平民出身的崔家而言也是一门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亲事了。
可后来发生的一切,却令崔炎对长孙肃彻底改变了态度。当初曾有多感激这个救命恩人,现在就有多恨他。原来在长孙肃的心中,门第之分正如云泥之别,哪怕崔幼娘为他生子,竟也没资格做妾
奇耻大辱
望着崔炎因羞愤而涨红的脸孔,崔幼娘实不知该如何宽慰。她有心向阿弟剖白心曲,可碍于长孙临云又不好意思开口。于是,她扭头看了眼长孙临云,祈求道“七郎,可否先行回避”
长孙临云没有退。亲娘和亲舅舅在这聊了许久,在他看来纯粹是浪费口舌于事无补。他不知金陵府的人能耽搁爷爷他们多久,他只知爷爷已然动了真火,倘若在爷爷回来之前他不能说服舅舅,那么舅舅就要大祸临头了。
“舅舅,可否立书为证”长孙临云非但没有退,反而上前一步说出了他的想法。“先把案子解决,倘若事后阿爹和母亲反悔”
“谁敢接这案子”崔炎当下翻了个白眼,截断长孙临云。“我若敢四处宣扬,只恐性命不保。”
“难道你就不怕现在就性命不保吗”长孙临云怒道。
“云儿你不懂。”崔炎唯有苦笑。长孙达的杀意崔炎岂能不知,可一个平头百姓对上了高高在上的武平侯,侯爷要他死,谁敢让他活“长孙家是金玉,我崔炎是瓦砾。临死之前能溅姓长孙的一身泥,我不亏。”
长孙临云直直地看着崔炎,半晌才喃喃道“舅舅,其实武平侯府如今的处境并不如你想的那般稳如泰山,此事”
崔炎再度摇头,打断了长孙临云。“武平侯府世袭罔替,你爹没了这次机会还有下次。舅舅不一样,舅舅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你娘也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这一下,长孙临云彻底无话可说。
舅甥两四目相对,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崔幼娘怯怯地看了眼紧咬牙关的儿子,又在瞟瞟一脸视死如归的弟弟,小声道“其实”
“七郎,侯爷有请。”恰在此时,门外又响起了钱无庸的嗓音。不等长孙临云回话,钱无庸又压低声补上一句。“侯爷已与金陵王氏约定,只要崔炎交出骗来的钱财去金陵府自首,即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知道了。”长孙临云叹了一声,四下一望,立时便注意到房间的墙壁上挂着一柄长剑。
武平侯府以兵事起家,是以家中很多地方都摆放着刀剑以示不忘本。
长孙临云上前取下长剑,扭头向崔幼娘言道“阿娘,舅舅不能去见爷爷,否则必死无疑。为今之计,只能我带舅舅先行离开再图后计。”
说完,他也不管崔幼娘与崔炎是什么脸色,一剑破开窗户,拎起崔炎的后领跳了出去。
王澹带着两熊孩子这才刚在酒楼坐定,酒菜才上了两道,武平侯府的方向就遥遥传来了一阵急迫的呼喊声。
先是几个陌生的声音,高喊着“七郎,七郎快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