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弱冠的少年郎,本该是精神最旺盛的年岁,贺时年便是比人多活一生,也只是比同龄人更为沉稳,却不似锦心这般带着一身的病症重活一世,他的精神体力都是这个年纪应有的旺盛。
可这沧桑憔悴的模样,哪里是寻常少年人会有的。
锦心心尖好似被什么东西戳得闷闷地疼,她想要张口安慰贺时年两句,却觉喉咙干涩,好似有沙子硌在那里一样,强挤出一声,便是刀子割肉一样的疼。
贺时年忙道“你昏睡了三日了,快不要出声,喝点温水润一润。”
他激动得指尖都在轻颤,端着茶碗的手倒是稳当得很,怕锦心没力气,不敢贸然扶她起来,只拾起榻旁几上的小银匙舀着温水一点点喂进她口中,湿润着她的唇喉。
这活他是做惯了的,动作顺畅轻巧,轻飘飘得好像他什么都没干,没让锦心感到半点不适可见这几日是把从前的功力都捡起来了。
可锦心这会从大梦一场的疲倦中缓过些来,哪里耐烦这样,哑声挤出几个字“起来、喝”
一个“喝”字说得极用力,倒显出几分精气神来,贺时年与听到声音脚步匆匆奔进来的婄云都愣住了,短暂的愣怔后涌上心头的便是狂喜,贺时年忙道“好、好婄云你快去再倒些温水来。”
他也没取屋里另一张靠窗的绣榻上放着的凭几,直接坐在卧榻上,慢慢将锦心扶起,让锦心靠在他身上半坐着,动作小心翼翼,跟对待水晶玻璃人儿似的。
锦心才听他说自己已睡了三日便心道不好,但又说不出许多话来,才挤出三个字嗓子就生疼,她只得闭口不言。
四肢虚软无力,手抬得也艰难,她费力地将手搭在贺时年手上,轻轻拍了拍作为安慰。
虽然身上没什么力气,可她精神头却极好,只觉着心里头透亮,一直以来脑中隐隐约约蒙住前世记忆的那层纱好似被人扯走了一般,这会头脑清明,便是身上虚软无力也半点不恼、不着急。
婄云那边急忙兑了温度正合入口的水来,贺时年伸手去接,婄云眼中流露出几丝纠结,到底还是递了过去,然后忙忙半跪床前,与锦心道“姑娘您可睡了好几日了,总算是醒了,若您再不醒,府里那边我们也瞒不住了。您现在觉着怎样身上可好些了或者与从前可有些变化有哪里难受吗”
她急急忙忙地问了一连串的话,锦心拍了拍她的手,方才那样动了动,这会四肢好像逐渐又受她控制了,那股虚弱劲依旧在,精神却不是往日能够比的。
隔着屏风,隐隐约约能看到外间站着一个人,锦心眼神示意,婄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是乘风道长道长,一时情急,我们失礼了。”
贺时年端着那碗温水喂锦心喝下,在她耳边低声道“道长今儿个来的。”
多的话没说,乘风还在外面,撂下客人不招待本就失礼,刚才可说是因锦心醒来一时情急,这会再不去招待而是在这里窃窃私语便是失礼了。
一碗温水下了肚,锦心干涩的喉咙湿润不少,长长舒了口气,贺时年拿绢帕拭了拭她的唇角,低声道“我想先出去,你躺一躺,我很快回来。”
“去吧。”锦心顿了顿,隐约见乘风道长拿着个东西,似是个小钟模样,隔着屏风她看不大清,或许是什么别的东西也说不定。
略一思忖,锦心道“我在梦里隐约听到一声响才清醒过来,也不知是什么的声音,想来是道长出了力,替我向道长道谢。”
贺时年闻言神情一肃,连忙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