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位品衔没变,这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紧要的差事,但凡是本朝科举进身的官员哪个不梦想着能入翰林进内阁他虽未升官衔,却已算是比同科人前走了一大步,他若能静心做下去,便总有出头之日。
人才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这也是一份令人称羡的运道。
贺时年的信中写给锦心的更细致一些,有许多事情文从翰不会在递回家中的长信中明晃晃写出,只是有的会写给文老爷两笔,他们父子二人私下通讯的内容是不会为家中人所知的,至少明面上是。
譬如现在,全家除了文老爷,只有锦心知道文从翰受到太子赏识,也常在东宫行走。
甚至她比文老爷知道得还要多些,文从翰在东宫做了什么、有什么样的见闻、太子对他是什么看法,文从翰知道的、不知道的都不会与文老爷多写。
但锦心对此尽然清楚。
也因为清楚这些,她有时想来便觉好笑。
今生他们算是抱紧了太子这只鸡,站定了太子东宫这个鸡窝,就等着这只金鸡生蛋了。
如此形容来虽然不雅,倒也有几分切实。
只是这蛋,不只是生给他们的,也是生给天下人的。
除夕这夜,府内处处灯火通明,今年没有阖家团聚是为一憾,但大家也不能因此影响过年的好心情,锦心拉着华心领了压岁钱来,趁屋里正热闹,端着一盏屠苏酒悄然来到屋后。
地面上一片积雪银白,回廊下高悬着大片成排的灯笼,红色的光着凉这院落,月光在这种环境下更显皎洁。
锦心将杯中屠苏酒用指尖一点点泼洒了出去,酒液飞向四方,最后半杯对月举起遥敬远方人“愿今岁,欢喜平安、万事顺遂。”
婄云一直静静立在她的身边,待她祭过酒,才拉着她走到廊下避风处,低声道“品竹那边也安排了施粥米饭食、赠衣物炭火与附近受灾百姓,年后重建荀平与咱们这边也都会出力,您放心吧。”
“你们办事我放心。”锦心先点了点头,旋即淡淡道“我担心的是朝中,定会有人借今年这南北两场天灾来阻止屯兵西南、与夏狄动兵戈,一群被歌舞升平养宽了身子也养宽了心,只认银钱好处的东西。”
几分讽意爬上锦心的眉梢,她轻哼一声“他们也不想想,夏狄前些年对中原屡施毒计狼子野心,如今百般计策好容易削弱了夏狄国力,不趁他病要他命,难道还要留他时间休养生息,等王帐之内再有能人爬起狠狠咬瑨一口吗瑨朝也有几十年未曾大动兵戈了,再不活动活动会不会有人踩到自家脑袋上可不好说啊。”
婄云低声肃容道“我会提醒荀平去信京中的。”
“我能想到的,阿旭也能想到。”锦心摆了摆手,仰头望着天上璀璨皎洁的星月,声音很轻,“天下太平,是要建立在四周无狼虎豺寇的基础上的。如今正是打下夏狄,一举收复西南总领西北的好时机,一战之利,内可以鼓舞军心振奋民意,外可以震慑四方挥刀亮剑,也可以一扫几年前之辱。夏狄对瑨国施以罂粟粉毒计,若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一番,不向四周亮亮剑好似忍气吞声一般,这国家还能有多少年太平啊”
这瑨国周遭,师夷、白越哪一个,不是眼睛紧盯着这块地广物博土地肥沃的肥肉呢
经了两代文治帝王,又有十余年的国力渐衰,这几年整肃吏治改革开科,国内气象一新,正该向周遭亮剑,震慑小国。
别看这么多年老子文文弱弱的,拉起阵仗比一比,你爹还是你爹。
想到给别国当父亲的那些快乐时光,锦心仰脸望着月亮,颇有些唏嘘。
老啦,若是两辈子的岁数加起来,她也该是退出江湖组养老局的时候了。
接近天命之年,在时下已算是老人了。
不过又有谁能想到咱多活了一辈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