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菡一听,自个儿捡了个地儿安安静静的坐下,瞅着令妃红袖添香。
一刻钟后,皇帝搁了湖笔,晾干了折子上的墨汁,然后合上,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才起身往柳清菡这边来。
令妃跟在皇帝身旁,虚虚的扶着皇帝的胳膊,直到皇帝落座,就又从一旁拿了把团扇轻轻替皇帝打扇。
皇帝盘腿坐在炕上“外面日头正大,你怎么来了”
柳清菡伸手拿了个橘子剥开,递给皇帝一半的果肉“臣妾是来看望皇上的,另外也有一件事要同您商议。”
皇帝接过果肉,往嘴里塞了一瓣儿“什么事儿”她瞥了眼殿中央的那座冰山,略显惆怅“回皇上,太后自去年起就一直在圆明园养病未曾回宫,眼下还有一个多月就是中秋节了,臣妾想,是不是该将太后接回宫,中秋团圆呢”
一说到这个,皇帝手中的果肉顿时不甜了,他把果肉放在盘子里,接过令妃适时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指,情绪低落的叹了口气“朕又何尝不想只是圆明园里伺候皇额娘的太医时常有消息传来,上一次接到皇额娘的脉案,太医就说皇额娘的身子已经差到了极致,一日十二个时辰,只有两个时辰是在清醒着的,这般情况,又怎可舟车劳顿。”
其实说句实话,他在知道太后病情时,便早已经暗中吩咐内务府备着喜木了。
能让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想必太后的情形是不太妙。不过也是,太后年纪大了,又因为担忧皇帝,惊惧交加,可不就越病越重
柳清菡睫毛微微颤动“臣妾知道了,那到时臣妾命御膳房多做一些容易克化的月饼,好在中秋当日命人快马加鞭送去圆明园。”
皇帝微叹一声“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正说着话,吴书来捧着托盘,上面放了一碗药进来了,令妃搁下扇子,上前端了药碗就准备伺候皇帝喝药。
褐色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味道,只不过因为这几年来皇帝经常喝药,这种味道柳清菡早就习惯了,是以没觉得忍受不了。
待皇帝喝完药漱了口,柳清菡笑道“近来皇上的气色是越发好了,想来夜间也睡的安稳了。”
皇帝闻言,心情大好“你也能看出来,那定然是朕用的药方起了效果了。朕服用了这药也有一个多月了,从夜里总是睡不安稳,到如今能一觉睡到天蒙蒙亮,就连胸闷气短的毛病也好了。”
说罢,皇帝哼道“刘之林那狗奴才还说这药方不适合朕的体质,依朕看,这不是挺好的效果也好,哪儿就不合适了”
似乎从皇帝的话中听出了得意洋洋,柳清菡眉骨忍不住跳了跳,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些人自以为是,用自己的不专业去质疑别人的专业,旁的方面也就罢了,人家只会笑笑不理会你,可最怕的就是在关乎自己的命上面一意孤行的人。
皇帝既然自己找死,那谁也拦不住。
太后终究没能吃到乾隆二十九年的中秋月饼,在中秋节的前一日晚上,于睡梦中离去。
因为太后的仙逝,举国致哀,二十九年的中秋,整个紫禁城都弥漫着哀伤。
停灵七日后,当太后的灵柩被送往泰东陵时,皇帝忍着极致的哀痛为生养他的生母拟定了谥号,是为孝圣慈宣康惠敦和敬天光圣宪皇后。
回永寿宫的长街上,因为刚刚哭过一场而眼眸泛红的柳清菡侧头交代一直扶着她的永琋“太后新丧,你皇阿玛必然悲恸,越是这个时候,旁的就越不重要,唯有一颗真心最重要,你明白吗”
她可不希望她的儿子会犯了和荣郡王一样的错误,在这种时候想着替皇帝排忧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