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他一点也不意外,尽管黑白有界,善恶不两立,他和屠辛永远站在对立面,但若是抛开俗世的一切,他们一定会是情同手足的兄弟、挚友。偶尔凝神遐思时,他竟有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欣慰。
你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一类人,打不死,烧不烂。只要一息尚存,灰烬里也能重生。
可惜本质上一黑一白,注定不能殊途同归。
“就在这停车,不能再靠近了。”
他了解屠辛的行事作风,堡垒地势高,才能将周围环境一览无余,再靠近只会暴露行踪。
“a组跟我下车,靠近目标所在地。b组包围周边,原地待命。狙击手就位。”
一地枯枝落叶柔软得像是铺着几层厚绒毯,不管脚步放得再轻,踩在上面也始终有响动。
老张走到他身侧“郑勋说得也有道理,你确定崔明皓真的能信万一他跟屠辛来个里应外合,我们这趟还能不能回去就难说了。”
“老张。”男人越过林叶间隙,望向远处,平静地问,“你没发现崔明皓的反侦察能力比普通犯罪分子强太多了吗”
老张一愣,“是有一点吧。”
“不止一点。普通的犯罪分子即便学习过反侦察,能找到窃听器,又有几个会往自己皮下植入追踪器的”
男人看了眼手里的屏幕,这是在崔明皓的车上找到的,他给自己植入追踪器,方便警方追踪屠辛老巢。
老张也参与过前些年的卧底行动,知道屠辛的很多事,当下皱眉“但他那堡垒里头肯定有信号隔绝系统,就是安了追踪器,一进入系统范围也会没信号,谁知道崔明皓是不是做给人看的”
“他没必要大费周章,否则在平安宾馆我和宏立城就该死无全尸了。”
“”
“还有,他会卧底密码。”
老张倏地抬起头来,瞠目结舌,“什么”
“年前的密码了,老是老了点。”男人笑笑,“但至少说明,我们确实还不够了解崔明皓。”
“堡垒”内部,如果林长野和老张都在,大概会发现这座建筑和屠辛以前被捣毁的窝点几乎一模一样,俨然是个复制版。
不同于外界的冰冷灰墙,房屋内部竟像是普通人家,非但没有金碧辉煌的会客厅,连一枪一弹都看不见,只有满墙的人物画、田园风格的装潢摆设。儿童房里刷着天蓝色的墙漆,主卧里色彩柔和,像是被女主人精心布置过,床头也摆着水彩画,是双人婚纱照的手绘版。
一个不知祸害多少家庭、手染多少鲜血的毒枭居然住在这样的地方。
宣月在这样矛盾的环境里,第一次见到屠辛。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冲他们说了句本地话,然后恍然大悟般冲宣月笑起来“差点忘了,宣小姐听不懂当地话。”
他说,用你们的话该怎么说来着啊,对了,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男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脸上有清晰可见的伤痕,从头顶贯穿至左颊,触目惊心。
他穿着简单的灰色背心,下面是工装裤,整个人放松地站在原地,笑容可亲,完美融入这样温馨的居家场景里。
只是普通的居家男性不会有这样线条分明的身体,像是有头猎豹住在体内,充满力量,蓄势待发。
他的眼睛微微弯起,像是淬满笑意,但细看之下,那种笑不达眼底,反倒令人不寒而栗。
屠辛礼貌地道歉,说不好意思,做我们这一行的难免谨慎了点,对待老朋友也不得不按规矩行事,一路上蒙眼睛不舒服吧。
他倒了两杯红酒,一杯给阿皓,一杯给宣月。
宣月一动不动立在原地,就这样看着他,他又笑起来“怎么,怕酒里有毒”
阿皓笑笑,饮尽手里这杯,又拿过宣月面前那杯,“true哥,我不喜欢女人喝酒,这杯我替她喝。”
他正要仰头饮酒,屠辛忽然发难,一巴掌打落他手中的杯子。酒杯砰地一声落在地上,应声而碎,猩红的液体像血一样四溅开来,一地斑驳。
“让你喝了吗,你就自作主张”
空气凝滞了刹那。
屠辛眯起眼来,一字一顿“崔明皓,是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他说的当然不是喝酒这回事,下一秒,屠辛掏出抢来,冷冰冰的枪口抵在阿皓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