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描淡写地揭过了太后与圣人那些恩怨纠葛,笑着道∶"圣人对殿下也一直是寄予厚望,若不是内侍监侍奉圣人脱不开身,只怕是要亲自来接殿下的。"
枕珠是知道皇帝坠楼之事的,她心里对今上的态度存了忌惮,但是她陪着娘子往紫宸殿去也不是一日两日,这个内侍还算是面熟,她见皇帝身边的内侍真心热络客气,也能稍微消散几分疑虑,看向端坐在书案后的殿下。
宫中的人情就是这样,御前的内侍也照样拜高踩低,大抵是娘子也已经转危为安,与皇帝和平共处的,要不然宫中内侍对秦王的态度也不至于忽然转变。
元柏坐着听皇帝身边的人恭维奉承,这些话从他记事起就没有断过,倒也不值得十分欢喜,但是能见到母亲到底还是有几分高兴的,从这位皇兄御极以后,他同阿娘就一直是聚少离多,而阿娘也没有真心高兴过。
"阿娘这些时日已经好了么"秦王起身谢了皇帝的恩典,倒也不忙着走∶"这些时日本王一直叨扰秦侍中,说来也该向老师辞行。"
内侍见秦王如此,并不能反驳,但是皇帝那边待秦侍中的态度一直微妙,倒不敢叫秦王为了侍中继续等下去,连忙道∶"殿下尊师重道固然是好的,可是侍中这些时日在门下省忙得厉害,只怕您等一等,就赶不及同圣人一道用晚膳的。"
皇帝难得要同他一道用膳说话,元柏衣袖下的手不免有些担心地攥紧。
那内侍瞧在眼中也有些许尴尬,圣人之前对太后实在是撂不开手,想着法子将太后留在身边陪侍,将秦王弄得远远的,太后让人将秦王送走的时候圣人不知道有多欢喜,哪里想到还有一日会主动将人往回接
"雷霆雨露,俱为君恩。圣人从前如上皇一般待您严苛,也是因为看重您的缘故,"那内侍一路引着秦王向秦府外,一面殷勤道∶"圣人如今也只您一个手足兄弟,太后身子又才好,自然待您十分优渥,或许席间还会考校您功课的。"
枕珠听着便觉得离谱,皇帝哪里是这种好兄长了,即便她见识浅薄,也晓得那前朝夺嫡的桩桩件件,怕是有一大部分都是出自皇帝的手笔。
但是御前的内侍即便是换了口气低三下四,也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的通知,殿下本来想等一等秦侍中回府,但内侍们却生怕皇帝发怒一般,将小主子恭敬地请上车马,立刻启程回宫。
她往常都是跟着殿下一道上去的,可今日却被那内侍留了下来,请到离马车有一段距离的后面说话。
接秦王回宫的内侍心急火燎,可是真到了紫宸殿,那顿晚膳却被拖到了近亥时。
萧明稷身子的状况总是反反复复,太医叮嘱圣躬必得静养,好容易养过头两个月,圣体稍微好上一点,白日太后来了却闹了一会儿,牵动了伤口,精力不济,以至于头痛难忍,后来又传了太医进来施针,睡了几个时辰才略有好转的迹象。
皇帝身子虚弱,素日里的御膳已经换作了易克化的流食,但是郑玉磬却已经过了这个阶段,外加秦王被接来与圣人同桌而食,因此膳房今夜又添了几色拿得出手的菜肴,尽力讨圣人的欢喜。
萧明稷醒来起身用膳的时候让万福请太后与秦王过来,见郑玉磬眼角微红,知道她心里果然舍不下这孩子,该是满意自己将人接回来的。
而那个孩子他见的次数虽说不多,可是明显看着也比从前消瘦好些,皇帝面上不觉多了些笑意,柔声让他坐在离自己床榻不远的地方,让人将菜肴放到他手边,令内侍布膳。
这样一来,反而显得皇帝用膳比秦王更寒酸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