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皇帝的脸色有些不大好,渐渐阴沉了下去。
尚书右仆射张瑾瑜见皇帝面色不佳,他是天子近臣之一,小心翼翼道∶"若是圣人忌惮太后独大,可效仿汉武帝杀母留子,一绝外戚干政、吕氏妇人之祸,二来也可消陛下心头之恨。"
郑公微微颔首,其实他也有这个意思,皇帝之前是想立太后做皇后的,这原本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如今圣人身子不佳,不妨就叫这假殉葬变成真殉葬,也全了先帝一份心思。
"朕瞧太后未必能做吕雉,尔倒是有了做霍光的心思,"榻上的皇帝轻咳了两声,丝帕已经微微带血,似乎是动了怒∶"你想叫朕赏赐你一幅画吗"
"太后母仪天下,你们这个时候不思怎么为君分忧,竟然还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萧明稷气得又咳了几声,万福心都快要被吓出来了,连忙跪在皇帝身边抚顺他的气,怕内里的骨头尚未固定好,但是萧明稷却让他到一边去∶"她不过就是一介妇人,能碍到朝廷什么事情,朕还在好好地躺在这里,你们就这样容不下她"
张瑾瑜面上带了惶恐,立刻跪下请罪,"臣绝无此心,还请圣人息怒,若是耽搁了圣人养病,臣就是万死也不能赎罪。"
他心里早就看郑玉磬不大痛快,她身为上皇贵妃,却与圣上眉来眼去,有几回甚至他们在御书房里议事,却瞧见书堆里遗落的一枚女子耳珰。
皇帝哪一样都好,英明神武,天资卓绝,爱惜名声,也关心黎民疾苦,但是偏偏私德不修,与自己的继母搅在一处,还为此杀了自己的生父,这要被青史骂几干年的事情,皇帝都为了郑太后做遍了
可是遇上郑太后以后圣人却似没有了脸面,也不在乎那些虚的,竟然不像是开玩笑地同他们谈笑,说起来突厥时期的趣事,新继任的可汗可以将老可汗的阏氏立为大阏氏,一心一意地想要立郑氏做皇后。
他身在局外,自然忍不了这狐媚子一样的郑氏,可偏偏皇帝身在局中,对那含了础霜的蜜糖十分受用,以至于酿成今日之祸。
忠君爱国,他心疼圣人被郑太后迷惑,恨不得手刃了这身经两朝的妖女,可是皇帝到了这种地步,还是想着保住郑太后。
听御林军统领说起,他们想要将圣人救起止血,可是圣人哪怕臂骨与手骨都折了,,还是一直紧紧环住太后的身子不肯放松片刻,甚至身处清醒与昏迷之间,仍然坚持先下口谕,令御林军封住长信官。
名为禁足,实为保护。
张瑾瑜磕头磕了一会儿,皇帝才叫他停下,过了良久,萧明稷重新开口问道∶"秦侍中呢,他主管门下省,难道不用入宫值宿吗"
"回圣人的话,秦侍中向来身子不好,受不得值宿,您是知道的,"中书令郑公比秦君宜年纪大了两轮有余,可对他的遭遇却也唏嘘同情,因此这个时候替他分辩一二,"更何况您令御林军护送秦王至侍中府欢度佳节,如今秦王尚在府中,侍中怕是不好脱身。"
皇帝私心想与太后纵乐偷欢,可是秦王萧明弘的处境却有些尴尬,他是秦侍中的学生,现下又是臣子们所商议的东宫之一,最容易被人盯上,秦君宜大概也不敢入宫,怕秦王出一点不好,那他便是干夫所指。
"叫他入宫来见朕,一个文人,光靠家丁护院难道就能护得住十弟了"
皇帝不知道是被那句话逗得嗤笑一声,但牵动之下,面上的血色却愈发淡了,他吩咐道∶"让人看守好秦府,不许任何人靠近,你们先退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