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继续道“从那些枝叶间隙,偶尔能看到扑棱着翅膀的鸟雀,起初我本想看看那是什么鸟,结果不见鸟雀落下,反倒是树间有铃铛作响。我当时不知那是护花铃,就觉得仙境里的东西都好神奇,使劲儿的抬头看”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句话脱口而出“我看到一个哥儿在对镜遮红痣”
只不过当时天色已晚,屋内烛光昏暗,他在院中看得不是那么真切。并且他的目光刚看过去,那人就反应很敏锐的回眸看过来,陆英当时还没反应过来,来不及移开目光,那屋子的窗户就被关上了。
“我后来没告诉你,是因为我把那知何兄的相貌也没看分明,当时天色那么暗,他一半脸亮着,一半在暗处,我不敢确定那个人就是知何兄。我估计他看我也是一样,他屋内好歹还点着灯烛,我这边的光线则是被大树近乎完全遮挡,所以他那会儿并没认出我来。”陆英道,“加之你开口对我们介绍他时就用了兄这个词,我当时压根就没往其他方面想。但等我们考过府试,心中压力顿散,初来府城见到的那一幕便怎么都抹不消,我越想越觉得他是假扮男装。”
何似飞依然神色淡淡,不置可否。
陆英有些着急,道“只不过,考完府试后第二日我就得坐船回乡,来不及同你细说。当时渡口送别,我大着胆子、悄悄的看了下他的喉咙没、没有喉结。似飞兄,我们男子,不大可能十六岁还不长喉结的。”
说着,他抬起了头,重重的在自己喉结上一抹,“我才十三岁,就长成这样了。”
他继续道“似飞兄,我不是故意现在才说。但你回乡时那会儿高中府案首,又要报今年八月的恩科,我、我不想因此事干扰你。加之后来那知何兄再也没出现过,我就觉得,这件事可能也没必要说出来了。可、可余老怎么都知道他了”
何似飞现在比陆英高出大半个头,垂眸俯视着他,心道喉结这么明显的体貌特征,他居然没想到。
主要是知何兄眉眼英气,身上有功夫,才学见识比不少县学、府学的书生还强,大家便下意识不会往哥儿那边联想。
毕竟,一般人理解的哥儿便是纤细、柔弱、娇滴滴的。
何似飞道“嗯,不仅老师知道他,我爷奶也知道了。”
陆英完全不解的抬起了头。
何似飞道“前些日子我在郡城又遇到他,并发现了他的哥儿身份。老师和爷奶知道他,是因为我回来说的。明年我会请媒婆去他家纳彩,商量订亲事宜。”
陆英嘴巴张大的几乎能塞进一个拳头。
何似飞拍拍他的肩“多谢你告知我此事,不过,要不是你先看到了他对镜遮痣,也不会往假扮男装那边猜吧”
陆英下意识的点点头。
此事暂时揭过。
原本想要多冷静些时日,梳理清楚自己对乔影和晏知何感情的何似飞被老师和陆英接二连三提过他后,心中各种思绪像纠缠成堆的毛线球,怎么都牵不出一条完整的线来。
于是他索性听老师的建议遵从本心。
少年人对待感情,不用深思熟虑,不用思考对方家世门第,甚至不用想对方喜欢自己多一点,还是自己喜欢对方多一点。只管做你当下最想做的事情。
于是,何似飞洗澡过后便去了书房,洋洋洒洒用小楷给乔影写了一封长长的书信,等他心中宁静下来时,这封信已经被他装好,打算明日去县城后寄出了。
何似飞将书信放在书箱最底层,再三确认不会丢后,才轻手轻脚的推开书房之门,打算悄悄回卧室休息,一抬头就看到爷奶皆坐在院中纳凉。
再定睛一看,不仅是爷奶,就连刚沐浴完的老师也坐在小板凳上,跟爷奶一道闲谈。余枕苗则在旁边给老人们剥花生。
猝然被四个人八只眼睛看着,心里有鬼的何似飞感觉自己的耳根都要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