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明函听何似飞剖析自己,开始还觉得颇有条理,可最后那句调侃一出,便让他忍不住吹胡子瞪眼“老夫的弟子要是书呆子,那世上再无机敏之书生。似飞,此话虽是自谦,但自谦过头了。你当着老夫面说尚可,老夫不会因此轻视于你,可若你当着其他书生面说,难保他们在心中瞧你不起,背后说你连中小三元是因为沾了年纪小的光毕竟知府、县令等人确实会对神童颇为照顾,偶尔提个名次也未曾可知。到时,三人成虎,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何似飞神色肃重,道“学生知晓,学生日后绝不再犯。”
余明函道“为师素来只悄悄担心你会不会恃才傲物、骄矜自大,随后自负自满,不思进取。哪想到你居然谦逊过了头不过你在外向来知进退,为师便不多言。只是为师书房内那些杂文、游记、心得体会,乃至琴谱、话本、草木辨识、药材应用等书籍,从明日开始,得大量阅读了。”
说到最后,余明函愈发满意,原本他就是计划等自己回来后,再提点弟子扩展知识面,将此前对四书五经的理解融汇至实际生活的方方面面,这样才能写出真正切合实际、非纸上谈兵的好文章
没想到,在他提点之前,弟子已经聪慧到自己发现了这些
得一弟子如此,当真是老夫之幸
何似飞在老师面前,从不掩藏自己的情绪。他拖着长长的尾音,道“学生知道可,前些日子学生一直在老师书房,并未看到您所说的那些书”
话音还没落下,何似飞忽而想到,应当是老师近期重新布置了书房。毕竟老师早早就回来木沧县了。
余明函见他突然止声,爽朗的笑了出来。
难得见自家弟子身上出现这种率先未料到之事。
毕竟,弟子聪慧到一直学的比老师教得进度快些,这样会让老师少了很多成就感啊。
“老师。”何似飞面上带了气馁。
余明函坐在窗边,道“好好,不笑了,你小子从我回房,又没让余枕苗跟来,还有什么话要说”
何似飞道“老师所料不错。学生最近因为一件事,有些苦恼,但今日时间已晚,便长话短说。学生在考府试时,曾遇到一位志同道合、性情相投之友人。起初,学生以为他是肚中有墨水的江湖侠客,便同他一道辩论书中内容。可此人在学生府试结束后,每一日都候在考棚外,为学生送饭送水,最后还拉着学生去文庙祭拜,说他同学生一道许愿学生能中案首,把他那一份也许给学生”
余明函听着这发展趋势,头皮几乎要炸开他这弟子,不会被那人带歪了,喜欢上男子吧
这可不行
何似飞总结的确实十分精炼,道“府城一别,原以为得两年后京中再见,不料他随兄长暂住郡城。学生恰好去郡城考院试,在书肆再遇到他。此回,学生发现,原来前三年买学生木雕之人是他;府试、院试为学生祈福之人是他;给学生准备院试饭菜之人是他;见赌坊院试案首赔率中,学生赔率偏高,下注七千两银子为学生拉低赔率的也是他”
余明函喝止“够了似飞”
这小子现在告诉他这些,难不成是觉得他见过世面,承受能力好,所以托他稍后告诉家中爷奶,说他们的孙子喜欢上一个男子
何似飞抬眸,正对上老师愠怒的双瞳,当即跪在床边,道“老师,在院试放榜前夜,学生同他促膝夜谈”
“你小子这都能做得出来”余明函扬起声音,目眦尽裂,重重一巴掌拍在床头。
见他大怒,何似飞胸口也憋着一股气,目光依然丝毫不闪躲,道“老师,翌日院试放榜,学生遽然发现,此人乃哥儿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