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中的同窗们各自归家,剩下何似飞和陈竹将板凳、火炉、矮几等归于原位。
何似飞一向不让陈竹做重的体力活,因此,矮几和火炉都是他在搬。搬完后,何似飞说“水缸里快没水了,我去打半缸回来。”
“现在天太晚了,似飞,少打点水,路上小心。”纵然一直都是何似飞在打水,陈竹还是有些不放心。
但他现在也有事情做,得将何似飞换下来的衣服收拾好,明早送去悦来客栈的浣衣房。随后又给何似飞换了干净的床单被罩。
方才听完陆英他们的话,陈竹总算明白下午少爷出考场那会儿为什么不让自己靠太近了就是因为这衣服上沾染的味道。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虽说这是代表了少爷没把他真的当下人看,毕竟如果是下人的话,哪有嫌弃主人身上味道的道理
但陈竹又一直把何似飞当少爷看,这对他来说便何尝不是一种疏离
不过,陈竹好歹伺候何似飞快两年了。纵然最开始见何似飞并不把他当下人使唤,内心是十分惶恐不安的,但后来后来渐渐就理解了少爷的想法。
少爷是真的把他当亲人来对待的。
也正是因为何似飞对陈竹的态度,使他了解到真正对人格的尊重是什么样的。
才让陈竹在周兰一的追求下,即便坠入爱河也能一直保持清醒的头脑,不会像戏文里的姑娘那样因为喜欢而与亲人决裂,非卿不嫁。
去年陈竹十六岁,哭着跟似飞少爷说自己这辈子不嫁人,要一直伺候少爷左右。后来,他在少爷的引荐下,去县衙照顾了那些被拐走的小孩一段时间
小孩们被拐去,一时半会儿不好转手,人贩子根本不会好好的照顾他们。许多小孩身上都生了褥疮,且不少小孩还被欺辱过。
因为涉及到私处,性别又是哥儿,县衙请了一位会治花柳病的老夫人来给孩子们问诊。但夫人到底年纪大了,再加上这些小孩们都害怕得不行,号脉、看伤口、擦药时频频挣扎,夫人精力不济,衙役们只能多请个哥儿来照顾他们。
陈竹那段时间吃住都在县衙,在老夫人的指导下,称药、捣药、抹药,再用纱布给小孩们包起来,有的一天一换,有的两天一换。
每个孩子的病症轻重都不一样,有些还得口服汤药,都得分开煎。
老夫人见陈竹并没有因为小孩们生这些病而表现出难堪的神色,反而都是心疼,而且针对每个孩子的药剂,他都会细致的核对多遍,保证一丝差错都不出。
陈竹不是那种记忆力好的人,但他能做到一遍遍重复,绝不敷衍了事。
老夫人挺喜欢他的性子,平时得空了就会跟他闲聊,问他是哪里人,家里兄弟姐妹几个陈竹倒也没隐瞒自己的经历,从被卖去做通房到被现在的少爷救下,到他喜欢上一个煎药伙计的事情,除了隐去了大家的姓名,其他的都说了。
毕竟这世上哥儿的命数就是如此,被卖、嫁人,郁郁度过一生。
他算很幸运的,能遇到少爷。
再说了,县衙从那山里救出来的原本不仅有这些哥儿,还有很多男孩和女孩,但为何现今留在县衙里的只剩下几个女孩和这么多哥儿
难道是他们的爹娘不知道孩子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