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似飞等了片刻,见陈竹喝完杯中茶水,又给他倒了一杯,才说“阿竹哥这几个月经常会悄悄笑出来。”
陈竹没料到何似飞会这么开场,怔愣的抬起头,直直看着已经比他高出小半个头的少年。
何似飞同样看他,语气认真“是想到了什么人,什么事,才笑得这么开心吗”
以前的陈竹也总是笑着,但当他一个人开始做饭打扫的时候,满目都是认真的。只是近几个月来,他经常会不自觉的笑出声来。
陈竹惯来是最听何似飞话的。
何似飞这么一说,他便下意识的回想起惹得自己偷笑的对象周兰一。
周兰一说“陈小哥,我跟你说,别看我现在给患者包扎换药这么熟练,五年前我刚认完所有药,能到前堂来帮忙,那会儿我可紧张了。我现在都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下了大雨的傍晚,因为大雨的缘故,医馆没多少人,我在把一些很容易返潮的药材拿出来烘烤。当时医馆前堂就我一个人,突然间外面嘈杂的人声盖过了大雨声,我知道可能出事了,赶紧去后面喊祖大夫。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上山看果树,不小心滑倒摔了下来,整个人身上都是血,还有被雨水冲刷过的痕迹。因为伤口太多,要赶紧处理止血,大夫说他处理一个我便去包扎一个。当时我紧张啊,手忙脚乱的给人包扎,幸好这人年轻、命大,活过来了。”
陈竹听得入神,目光灼灼的看周兰一,眼眸里隐含佩服。
周兰一就在这时,笑着说“那人和他们家人都很感谢我们医馆,后来换药,家里人还送了锦旗,喏,就是这个。我当时开心,那是我第一回学着处理伤口。然后我就自告奋勇去给他换药,陈小哥,你知道换药时发生了什么吗”
陈竹是个很温柔的人,只会往好处想“你换药换得更好了”
周兰一忍不住轻笑出声“没,我当时年纪小,又骄傲,结果人伤口在左腿,我给人换药后包扎到右腿了。当时那个人还一脸愁苦的说,是不是他右腿也断了。”
陈竹脑子里想象出了那个画面,忍不住轻笑出声。
周兰一看着他的笑容,别过脸去,只是耳廓的潮红出卖了他的心思。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一点一滴,都足以引起陈竹情愫翻涌。
他的眼泪第二次流了下来,何似飞安静的听他絮絮叨叨,说到一些事情时,陈竹还把那抓药伙计教他写过的字,给他画过的经络图都从袖口里摊出来那些,他刚刚狠下心来准备带去厨房一把火烧了的。
可现在,陈竹有些不忍心了。
周兰一是这个世上第一个专程逗他笑的人,也是第一个看向他时,满眼都是他的人。
何似飞看着陈竹又哭,面上端的八风不动,心里其实是紧张的。
这会儿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陈竹
他一个单身了两辈子的中二少年真的不善于处理感情问题,他原意只是想引导陈竹看清内心。
现在看来,陈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对周兰一的感情。
就在何似飞想要耐心等陈竹哭完,说一两句干巴巴的诸如“别担心,喜欢就去跟他在一起,剩下的事情我来就行”的话结束他们交谈的时候,陈竹突然拿起一张周兰一给他的画,指节用力,猛地撕成两半。
何似飞听到陈竹带着哭腔的声音“少爷,我不要喜欢人,不要嫁人,我、我想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