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未亮,客栈内院里养的百灵和画眉鸟尚且都在睡眠中,躺在大床上的何似飞倒是缓缓睁开双眼。
窗外漆黑一片,也没有打更人的声音,不晓得现在几时了。
何似飞因为年纪小的缘故,睡眠一向很好,一般陷入深睡眠后能雷打不动的睡到天亮。可能由于昨晚早睡了半个时辰,也可能由于即将拜师心里紧张,这会儿居然醒来了。
得,一想到拜师,何似飞感觉软被下得心脏又剧烈跳了几下。
着实是紧张得。
何似飞在心里笑骂自己没出息。
不过这也不怪他,当一个人有了欲念后,越是距离欲念越近,心思反应便也会越是敏感。
上辈子他拜了好几位大师当先生,之所以没有像这辈子这么激动,是因为上辈子得何似飞只有一个念头积攒足够氧气,活下去。
拜不拜师,学不学书法、雕刻、绘画,对何似飞来说意义不大,只是无聊时消遣时间而已。
而这辈子,拜师、启蒙、科举、入朝为官是何似飞能在这时代立足的关键。不然他只能遵从爷奶的安排,回村当一个代写书信的笔者,一年只能吃一顿肉,一日只能吃两餐,然后过几年娶位自己从未见过的人,生几个孩子过完一生。
来到县城之前的何似飞是选择后者的,他上辈子过得太累,每一天都在算计、权衡,先生让他每日至少练字两个小时,就是为了磨他的脾性。
所以,这辈子刚穿越过来,得了一个虽然虚弱但又挺健康的身体,何似飞才会只想休息,想要咸鱼的过完一生。
可是没见识过繁华的人,没资格说看破一切。
不得不承认,县城之行完全影响了何似飞对这时代的理解,余明函早年间抒发豪情壮志的诗文又极大的让何似飞产生共鸣。
现下,一两个时辰之后,何似飞就能拜师余老,他身体的反应比精神更加直接早早苏醒,心跳加速。
现在的何似飞在努力往上爬与当咸鱼之间选择什么,不言而喻。
又躺了一会儿,何似飞见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在被子里躺不住,起身点了内屋的灯。他轻手轻脚换了衣服,没急着梳头,毕竟梳头动静就大了,这么暗的光也不方便看铜镜。
何似飞觉得长发散着不习惯,嘴上咬着发带,随手用手将发丝拢在脑后,随着他微微垂头的动作,有两绺发丝从耳际滑下,落在颊边。
昏黄的烛光下,少年人眸光淡淡,肩膀瘦削,手下动作带着几分不耐烦的松散要是在上辈子,才不用留上发。
烛光将他影子放大,映在墙壁和窗纸上,仿佛能看出几年后待他长大了,周身的风流散漫劲儿。
何似飞绑好头发,将窗户开了一半,鼻间立刻被带着泥土腥气的湿润空气给填满,何似飞闭了会儿气,缓了一下,缓缓将这五日在书肆刚背下的中庸在心里默背了一遍。
不知为何,他有种直觉,余老先生会考问他关于中庸的东西。
陈竹在半个时辰后醒来,见内间有点点光从门缝透出,立刻起身穿衣,赶紧敲敲门,小声说“似飞,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