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新雪将钟娘子的话仔细记在心中,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一直知道钟娘子从前是德康公主身边的女官,却从未仔细打听,如今听钟娘子的意思,宫中和各王府的女官,大多都是读过书的平民女子或者小官的女儿通过考试选拔,只有少数才是宫人提拔成女官。
苏昭仪和娴嬷嬷的父亲是九品国子监算学助教,只有苏昭仪和娴嬷嬷两个女儿,在苏昭仪和娴嬷嬷很小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让两个女儿去选女官。
做完六年女官,苏昭仪和娴嬷嬷再议婚时,就能往上看几个档次,起码嫁六品以下官员的嫡子绰绰有余。
没想到苏昭仪六年女官尚且没做完,就成了新帝的贵人,娴嬷嬷也表明态度要留在宫中陪伴姐姐,不肯出宫成婚。
“大王是真心将娴嬷嬷当成姨母看待,你千万不要在娴嬷嬷面前淘气。”钟娘子将纪新雪揽在怀中,仔细嘱咐,“你放心,娴嬷嬷不会在我们的院子住太久。”
纪新雪心不在焉的应了钟娘子的话,眼中闪过淡淡的失望。
他还以为嘉王良心发现,才去苏昭仪处求给礼仪嬷嬷给他,又为他和钟娘子换好院子,没想到全都是他自作多情。
说不定是娴嬷嬷要出宫,嘉王才顺带想起来他需要个礼仪嬷嬷。
再次踏入王妃的院子,纪新雪终于看到王妃的正脸,和王妃被华服美饰衬托出的端庄大气仪态。
纪新雪自然的移开目光对正冲他疯狂眨眼的四娘子微微点头,重新垂下眼帘。
只能说贵气是个很玄学的气质。
相比王妃满头珠翠,四娘子头上只簪朵橙红渐变的彩云月季,和衬托彩云月季的细钗,散漫的姿态更是与端庄没有任何关系,看上去却比王妃更贵气。
进入堂内的人也许第一眼看到的是王妃,此后却一定会将视线良久的放在四娘子身上。
纪新雪心中胡思乱想,行礼的动作却无可挑剔,与钟娘子一般,口称王妃。
王妃矜持的点头,对钟娘子道,“大王既让你搬了院子,就是不再计较当年之事,望你戒骄戒躁,勿要再行差踏错。”
钟娘子眼中浮现泪水,再次给王妃行大礼,语气隐带哽咽,“妾七年来日夜悔恨当年错事,深觉对不起大王和王妃,幸得大王和王妃宽恕,必痛改前非。日后伺候在王妃面前,哪怕只学些皮毛,也能脱胎换骨。”
王妃始终严肃的脸色稍缓,给林姑姑使了个眼色,让林姑姑亲自去扶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的钟娘子,又责怪钟娘子没有好生教导纪新雪,让嘉王对纪新雪的礼仪不满,最后将手腕上色泽清亮的翡翠镯子赏给钟娘子。
纪新雪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钟娘子后方,头一次知晓钟娘子居然如此会与领导说话。
几句话的功夫就让王妃的脸色缓和,刀子般锋利的训诫之语也变得温和起来。
同时,纪新雪也将王妃的性格摸得七七八八。
来给王妃请安前,纪新雪已经从钟娘子处知道许多关于王妃的信息。
王妃嫁给嘉王时,娘家父亲只是正六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穷到倾全家之力才为王妃准备了六十四抬嫁妆,二百两压箱银都能单独成为一抬嫁妆。
好在焱光帝对儿子们一视同仁,皇子们的正妃都穷,王妃还不至于因此羞于见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门第、容貌皆远不如嘉王的缘故,王妃看上去格外注重规矩,不仅训斥钟娘子时,张嘴闭嘴都是为王妾该如何侍奉大王,以身作则教导王女,她自己也仿佛是将规矩钉在脊梁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