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红着眼圈故作坚强的榕洋,卓仪难得的语塞了,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榕洋为什么会这么想。虽说他们家日常生活中看起来是“慈父严母”,教育孩子的多是陆芸花,可实际上陆芸花才是父母中比较宠爱孩子们的那一个,往日孩子们要是有什么心事也多是她先注意到。
卓仪不是不爱孩子们,只是他从小就是放养长大,在他的观念中很多事情孩子们会自己想通,这个过程就是成长的过程,那些痛苦也是人生必要的一种磨炼。
如果说陆芸花是爱护着花园每一朵花、会给它们施肥剪枝的认真园丁,那卓仪就是注意着花园里花草树木不会长歪,其余随它的天性的随性园丁。
虽说陆芸花和卓仪没有就教育问题谈过什么,但双方的教育方式还是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对方。所以和从前不同,卓仪没有直接问榕洋为什么会有这样离谱的想法,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认真又坚定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卓仪“榕洋,这只是风寒你好好吃药,几天就能好。”
卓仪很清楚自己也是孩子们的长辈,就算榕洋叫他“姐夫”,在他看来也和叫着自己“阿爹”的阿耿他们没有什么区别。既然同样作为长辈,那就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就去找好像更熟悉这种情况的陆芸花的道理,因为这本身也是他作为父亲的一种责任。
榕洋一双眼角稍微有些下垂的圆眼睛不觉悄悄颤动几下,他迷茫地体会着身上的痛苦,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就像锁了一座火炉,灼烧一般的痛从前胸传到嗓子,他知道卓仪的话是真的,姐夫没有理由骗自己,但是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恐惧和惶然还是叫他无法安宁。
但他没有再说什么试图让卓仪理解自己的心情,只是把这种说不出的心情埋在心里,佯装无事,和往常似的露出一个抿着嘴唇的微笑,他脸颊因为病中十分苍白,有种让人心疼的乖巧“我知道了,姐夫。”
“咳咳”在说话时候榕洋只觉得喉咙中撕裂一般的痛,忍不住发出剧烈地咳嗽声,好不容易止住,恹恹喝下卓仪喂到嘴边的温水,他再次勉强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声音有点嘶哑“姐夫咳咳”
他喘了口气,慢慢躺下,乖巧地自己盖上了被子,只露出一双黑乌乌的大眼睛,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来,听起来正常了许多“姐夫去忙吧,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卓仪注视着他的眼睛,见他眼神似乎有些躲闪地避开了,甚至在自己的注视中往被子更深处缩了缩,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伸手帮他掖了掖被子,果真起身离开。
榕洋掩饰想法的动作和表情在孩子中算是很精湛的,要是阿耿、云晏或者是长生中任何一个坐在这都能被他这样骗过去,但这样稚嫩的掩饰手段可骗不了卓仪这样见多识广的大人。
卓仪当然不会就此一走了之,真的让榕洋自己闷头去想想不通不说,说不定还会钻了牛角尖反而加重病情。毕竟病中的人总是会有些奇怪又悲观的想法,更何况榕洋这样心思比较沉、有什么事情都自己憋着的孩子。
他去了自己和陆芸花的房间,直直走到一边的柜子里,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似乎已经在来时的路上做好了决定,又似乎在从前就有所想法,卓仪的步伐没有一点停顿,甚至连最后一次打开盒子摸一摸里面的东西、再怀念一番的动作都没有。
走到榕洋的屋子门口,卓仪轻轻敲了敲房门,灵敏的耳朵听见里面发出被子“淅淅索索”的声音,已经可以想象出榕洋是怎么给自己盖好被子又翻身背对房门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他耐心地停顿了一下,等里面安静下来才轻轻推开房门。
卓仪脚步很轻,他有心解开榕洋的心结,却因为榕洋咀嚼的姿态笨拙得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所以他想了想,只是将盒子的盖子打开,把它端端正正放在榕洋的枕头边上,这就准备离开。
榕洋听见动静悄悄动了动身子,不经意瞟了一眼盒子里面的东西,这下连装睡都顾不上了,他急急坐起身子,用这还有些沙哑的声音低低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卓仪“姐、姐夫”
脚步顿住,卓仪转身望向榕洋,见他只是捧着手上的盒子不说话,睁着大眼睛定定望着自己,便也只能带着些无奈地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又转身坐回榕洋床铺边的凳子上。
这凳子有些小,卓仪身高体壮,坐着难免有些局促,但他依旧腰背挺直,像一座永远不会倒下的山岳,就像他一直以来给榕洋留下的印象。
“姐夫。”榕洋把盒子小心放在膝盖上,接过了卓仪递给自己的水杯小小抿了一口,等声音稍微被温水温柔地滋润后才继续说道“姐夫这是牛骨珠吗”
“嗯。”卓仪耐心解释“不过这并不是新做的它是从前我师父送给我的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