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把冰得像个雪娃娃的孩子带回卧室,套上一件厚厚的衣裳又把他塞进放了汤婆子的被窝里,这么一套折腾下来他的身体渐渐回暖,脸也因为忽冷忽热逐渐变得粉红。
云晏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默不作声看陆芸花像一阵风一样来去,在屋子里给他升起炭火,还破例去厨房煮了一碗热热乎乎的白糖黑芝麻糊糊。
陆芸花在晚上一般不会做甜食给大家吃,尤其几个孩子都在换牙期,加上现在这时候没个牙医什么的,刷牙所用的工具也挺简陋,她可不想晚上做甜食叫大家得了蛀牙。
孩子的下半张脸被被子遮住,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来来去去的陆芸花,静静地任由她摆弄,简直如同一个大型玩偶,一时间屋子里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摸着云晏身上已经变得暖和起来,小手也渐渐温暖,但这还不能叫陆芸花感到安心,她现在都顾不上害怕,连油灯都没有带就那样一个人去了厨房。
明明还是和刚刚一样影影绰绰的灯火影子,明明是和刚刚一样呜呜的狂风与冰凉的空气,也明明依旧是孤身一人忙碌,可她只惦记着云晏的身体,那些恐惧便好似从陆芸花的心中抽离出去了,再也影响不到她。
云晏沉默捧着小杯子嘬饮热乎乎、甜滋滋的黑芝麻糊糊,陆芸花就那样坐在床沿,看他一杯黑芝麻糊糊喝到见底。
她没有发脾气,没有责骂,只慢慢伸手摸了摸云晏的发丝,声音温柔中还带着一些没有褪去的担忧“阿晏能不能告诉阿娘,为什么刚刚要那样待在院子里”
云晏低着头,因为大部分脸埋在被子里所以看不清神色,他的身体在陆芸花伸过手来的时候颤抖了一下,像是做好了什么准备,这叫陆芸花伸过去的手也跟着顿了顿,她甚至看到这孩子的后脖颈上的汗毛立起。
这是怎么了
她不知道云晏正等待着、等待着可能落在身上的巴掌。
云晏知晓陆芸花的力气很大,但是他现在练武了,身体不像小时候那样单薄,应该可以承受她那个力气。她的脾气很好,应当只会打两三下,他只要运住气忍住这几下就可以但是也不能全都运气挡住,她打在身上可能会察觉到
云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只是这样下意识想着。但就算陆芸花打他也不生气,因为他做错了事,做错事就要挨打、就像从前流浪时候偷东西被抓就会挨打一样。
但阿娘总和那些陌生人不一样,所以他觉得自己可以忍受。
哪知做好了一切准备却只等来了温柔的抚摸,这叫他攥紧了手上捧着的小杯子,指节都隐隐泛白。
陆芸花不知道云晏为什么这样紧绷,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只感到困惑,这个平日里无比活泼,简直和一条精力旺盛又无忧无虑的小狗没什么差别的孩子为什么会做出这中反应,她甚至感觉到云晏整个人绷得像一根快要断开的弓弦,所以她只是把手缓缓挪到他背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希望安抚他的情绪。
等他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以后,陆芸花声音放得更低,轻得像是怕惊扰到落在花瓣上的蝴蝶“阿晏你”
她突然停住,回忆着白天里的一切,现在才发现下午时候这孩子就和往日不大相同,因为只是变得黏人一些,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差别。但陆芸花觉得自己不应该再问下去了,只准备回去问问卓仪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所以她没有再问,只说“阿娘不问了,阿晏若是想和阿娘说就来找阿娘,好不好”
看他已经好多了,陆芸花想着离开叫他自己静一静,哪知在她要起身离开的时候云晏突然伸出手紧紧拉住了她的袖摆。
“阿娘”
陆芸花脚步停下,她就这样坐回原位,把云晏的小手握住才发现他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被子还是遮着他的下半张脸,他露出一双眼睛,声音闷在被子里简直像要消失,陆芸花勉勉强强才听见他说了什么,他问“阿娘只要我听话你就不会把我扔掉吧”
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