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她在想,如果森穆特的咒语不能成功,她或许可以考虑尝试屏蔽上埃及士兵的五感,等他们平安通过这段地底隧道再说。
她与森穆特肩并着肩,沿着陡峭上升的地底通道缓缓前行,路过狭窄处时两人不得不紧紧偎依在一起。
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随着脚下的道路重新变得平坦,艾丽希似乎看见了从前的自己,看见那个胸前佩戴着神符尤米尔的自己,紧跟在南娜与森穆特之后,正小心翼翼地扶着墙壁,尝试着向前探索
那时是她在穿入书本之后,第一次意识到叠加而成的世界观是如此的诡秘与复杂,而当时的她,尚且只是为了自己和数百人的存活与尊严而努力,试图于绝望中找寻一条逃生的途径。
而现在的她,已经掌握埃及的一半领土与权力,正在努力尝试获取另一半。
“你看”
森穆特突然停下,指给她看道路尽头。
那是一道岔路口。
四条岔路,从不同方向而来,汇聚于此。
这就是他们当年曾经驻足的岔路口,曾经彷徨犹豫,曾经需要使用“占卜”甚至是依靠感应“蘑菇”才能辨清方向的岔路口。
艾丽希站在岔路口,一时间感慨万千。
当年他们从左边第二条岔路进入,找到了意图复仇的女王为自己营建的地下宫殿,从而带领所有被困的人逃出生天,躲过了洪水滔天的日子。
他们也曾经进入现在艾丽希所来的这条路试图探索,但却因为无法承受“原初”而带来的诡异而仓皇折返。
现在,在被弃置与萨卡拉行宫的三年之后,她,艾丽希,终于成为半个国度的君主,再次来到这里。
“走,”艾丽希轻轻挽着森穆特的手臂,说,“我们去地面上看一眼。”
萨卡拉行宫的废墟在过去三年中完全没有改变。
为第一王妃修建王陵的工程自然半途而废了,但是被那一场浩大洪水所摧毁的华丽行宫,也从未得到过重建的机会。
在最近三年中,青壮全被抽去了吉萨附近修建王陵的民伕队里,在那场灾难中活下来的人紧接着又被整编进入大军,跟着去攻打上埃及。
他们之中,不是所有人都得到机会最终返乡。
如今这里人烟稀少,曾经繁华兴旺的行宫成了不少动物的庇护所,残墙断壁下可能就藏着一窝新生的兔子或者还没睁眼的小狼崽。
一名头发全白的老人木然坐在一截倒塌的石柱上,宛若一座雕塑。
他昏花着老眼,颓然望着前方,喃喃地低声说道“第一王妃殿下”
这位头发全白的老人,就是当初曾经在萨卡拉行宫邂逅被贬黜到此的第一王妃艾丽希,并曾试图给她输送一些“卡”的年长民伕德卡。
“殿下,您说过的,说过我们每个人都要好好地活着,活下去的”
老人回忆起往事,泪水从眼眶中不断涌出,不可抑止。
毕竟事与愿违,当年活着从地下王陵中出来,重见天日的民伕之中,只有五分之一左右熬过了修筑王陵与征伐上埃及的征兆,最终从上埃及被遣返回乡。
德卡大叔因为年纪已长,不曾被征召去吉萨为法老修建王陵,而是留在乡里,与身边的老弱妇孺一起,赶种大河泛滥过后的土地,尽一切可能应付官员们的疯狂催收,尽管他们自己也随时在累死甚至是饿死的边缘。
然而那些被寄予厚望的年轻人却大多没能回乡。
归来的那部分大多身体落下残疾,余生再没多少指望。
他们既不愿谈在吉萨工地上发生的往事,也不愿回想在上埃及发生的战事。在德卡看来,这些明明逃得性命,返回故土的年轻人,却每一个都像是被抽去了魂魄,只剩一具每天消耗着食物的躯壳。无人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