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进忙往她嘴巴里塞了一颗蜜饯。
“可以,说了吧。”
“帝都外那十万兵马,虽听从瑜王号令,但归根结底,仍吃朝廷的军粮,领朝廷的军饷,瑜王一死,群龙无首,自然归属朝廷。而你舅舅,昨日已率兵赶到楚州明昌城,离珲州不过二百里,这场仗打起来,我们两边是各占五分。”
“那,周文帝,为何”
薛进看她说话那么费力,喉咙也跟着涩涩的疼“周文帝受了重伤。他要杀惠娘,反被惠娘刺了一刀。”
楚熹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呢”
“他伤得很重,这条命能不能捡回来还难说,消息一旦传出去,帝军必然大乱,所以我们各退了一步。”
薛进做事向来讲究一个稳中求胜,晋州那边虽向他投诚,愿意出兵驰援,但不是自己的队伍,到底不是那么可靠,即便他信得过钟家人,可晋州兵马不完全是掌握在钟家人手里,倘若出了纰漏,将万劫不复。
薛进不敢赌,只能派廖三和仇阳率兵入宫,逼迫周文帝拟旨颁诏,周文帝怕他负伤的消息传出去会动摇军心,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兑现在茶馆里许下的诺言。
“他不该,这时候对惠娘下手。”
“是啊,若非他亲手杀了太子,惠娘就不会为求自保派人去林苑。”
周文帝隐忍多年,偏偏在最后关头杀红了眼,毁掉了自己原本占据优势的一盘好棋。
没有瑜王在背后坐镇的惠娘,其实不值得他付出这般代价。
楚熹垂眸,心绪飘远。
薛进没有打搅她,默默下了马车。
“少城主怎么样了”廖三凑上来,关切地问“可有好些”
“还是吃不下东西。”
“哎,原先冬儿在,好歹还能开个小灶”
薛进闻言,不由皱起眉头“千万别当着她说这种话。”
“好好。”
“告诉炊兵,这几日单给她做些软烂好下咽的,不要只熬粥,实在要熬粥,就用麻雀脯,麻雀脯粥会不会麻雀脯切成丁,火腿也切成丁,再加上新鲜的嫩菜心和晚米,文火煨久一点。”
“啊好,记下了,我这就去逮些老家贼。”
廖三重操旧业,又编了篓子,洒了粟米,趴在田间逮麻雀了。
楚熹终日郁郁寡欢,薛进跟着眉头不展,军中气氛颇为紧张,底下将士瞧见廖三竟有闲情逸致捉麻雀,自然要过来打听打听,得知是解决楚熹食欲不振的困扰,便生出许多心思。
廖三是薛进身边的红人,升官发财全赖薛进看重,有那想步步高升的,见他如此会讨上峰欢心,就一窝蜂的跟着学,也有那知恩图报的,念着楚熹这些年从未让他们缺衣少食,如今碰上烦恼了,他们理应设法开解。
故而都钻研起菜谱,或在土里刨食,或在山里捕猎,或在湖里撒网,行军途中一个个忙得不可开交。
薛进对此并不阻拦。
他也忙着,忙着哄楚熹笑一笑。
就这样,在大雪前夕,一行人来到了晋州都督府。
老爹得到消息,早已在此等待。
一别不过才半年,老爹竟长出了许多白发,看上去憔悴且沧桑。
楚熹一见他,泪水便如决堤一般,跪在他跟前痛哭不止。
薛进站在门外,只听楚光显说“不怪恁,不怪恁,这都是命,要不是恁,老四也活不到今日,姨娘也不怪恁,这些年恁和薛进在老四身上费的心思,她都看在眼里呢,她一点都不怪恁们。”
“好了,不哭啊,往后咱就在安阳城,哪也不去,只要恁和楚楚能平平安安的,老爹就知足了,薛进爱造反造反,爱称帝称帝,咱又不图他什么,不蹚他这趟浑水”
虽然心知肚明,楚光显是在宽慰楚熹,想要卸下她心里的重担,但薛进觉得,后面这两句话太多余了,完全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