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初,老爹斥巨资在城主府右边那片林子里盖了一座别院,说是别院,但规模可以称得上“祝宅”。
老爹抠门归抠门,在人情世故上从来不吝啬,他觉得祝宜年这些年为楚家鞠躬尽瘁,实在功不可没,总这么寄人篱下,传出去似乎不太好听,理应搬出去自立门户才是。
不过祝宜年是个略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人物,离的太远了,老爹又不放心,干脆就做了一个院里的邻居,仍吃一个锅里的饭。
赶巧,今年暴暑,热得人人出不来房门,祝宜年这树荫蔽日的别院倒是凉爽极了。
楚熹仰头看那微微打卷的树叶,笑道“老爹还真有先见之明,他对先生也算尽心尽力了。”
“嗯。”
“我跟你说话,你怎么爱答不理的”
“我哪有爱答不理”薛进心道,我说楚光显把祝宜年当亲弟弟一样看待,你准以为我阴阳怪气,我才不接这个茬“给楚楚取名的事,你可与楚光显商量过了”
“前日吃午膳的时候提过一嘴,老爹嫌楚清这名字太草率,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既然如此,就叫楚凤仙吧。”
楚熹置若罔闻“老爹是有些挑剔,一个名字而已,原是给人叫的,朗朗上口比什么都强。”
“凤仙很朗朗上口。”
“你说先生为何忽然找我们俩”
薛进哼笑一声“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
楚熹终于避开“凤仙”,微不可察的舒了口气,赶忙加快脚步。
不多时便到了林中别院,祝宜年早已在前厅等候。
“先生。”
“坐。”
祝宜年没有给夫妻俩说客套话的机会,开门见山道“今早玉竹从外面带回一封信,是从帝都送来的,皇上有意求和,让我探探你二人的口风。”
楚熹微怔,没承想两边竟想到一处去了,看来这八个月的战事已经快要把辉瑜十二州的血吸干了“我能看看那封信吗”
祝宜年点点头,站在一旁的曹准立即将信递了过去。
楚熹手一摸那纹理细密的信纸,便感觉到了皇族的气派,无关金银俗物,这是大周朝二百年来的底蕴,每一样天子近身之物都精细的登峰造极。
而周文帝在信上并未摆出天子的威严,也没有谴责祝宜年为敌效力,反倒深表惭愧,称当初是他软弱无能,让奸佞把持朝政,肆意残害忠良,逼得祝宜年不得不远走他乡,紧接着又问祝宜年过这些日子得好不好,回忆了一番二人从前在东宫读书的情景,最后才点明正题,透露出求和之意。
“这周文帝”楚熹把信转交给薛进,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天资虽不慎出众,但勤勉刻苦,有为民之心,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祝宜年顿了顿,又道“我与他相交不深。”
相交不深就意味着“勤勉刻苦”“为民之心”都有可能是周文帝的假面。
薛进挑眉,笑了一声道“这封信来得真及时,我们可以坐地起价了。”
“你想要什么”
“自然是沂江。”
太平年间沂江的管理权始终在陆家手中,单单护送商船一年便有十几万两银子入账,更别提别的进项,另外,西北的粮草入关,若走陆路,要途径西丘、东丘、舟凤、合临、应台、顺清、而后才能抵达常德,这一路最快最快也要一月有余,倘若运送到亳州太川,那便是日夜不停四五月。
可一旦粮草从东丘登船,一月即可从东丘抵达太川。
楚熹摇了摇头“多少有点狮子大张口,我想朝廷不会同意的。”
“总归要把价码抬得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