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魃为虐,如惔如焚。
田地难以耕种,收成也不好,百姓们赋闲在家,整日翘首盼甘霖,又赶上烽火四起,兵荒马乱,那帝军眼看着就要杀进常州,令百姓更添一层忧愁。
时至今日,他们早不在意什么周氏皇族,什么西北荒蛮,百姓的心思实在简单,只想过那安居乐业风调雨顺的好日子罢了。
帝军美名其曰要收复江南四州,让百姓早日脱离苦海,可自打战乱兴起,冻灾,豪雨,大旱,祸事接连不断,百姓们简直苦不堪言。
而从前在常德挖掘水渠,修山筑田的子弟兵更是倍觉窝囊。
各个乡里年轻力壮者凑到一块商议,是否要一同去薛营之下投军,不然等帝军打进来,他们照样是要遭征兵遭劳役,与其如此,倒不如先下手为强,也省得日后悔恨。
不过乡里村落无数,领头人众多,皆有一番自己的道理,总是不能齐心。
待帝军围攻了常德城,子弟兵们以为贻误时机,大势已去,纷纷扼腕叹息。
偏巧这时安阳传来消息,楚熹欲重金买马,召集十万常州子弟兵,前往常德解围城之困。
楚熹不仅是安阳少城主,常州郡守,西北王薛进的妻子,更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常州人,她举旗捍卫常州,各方子弟兵无有不响应者,忙背起行囊自带着干粮上了路,十几个人汇聚成上百人,上百人汇聚成上千人,上千人汇聚成上万人。
家有饲马之户亦不吝啬,管它骏马老马拉车马耕地马,皆不求回报的送到常德乡里。
短短几日的功夫,十万常州子弟兵便集合完毕。
有以诡计多端著称的楚霸王为主帅,有名震四海从无败绩的战神仇阳为主将,子弟兵们纵使手持镰刀,也存着万夫莫当的胆色,只厉兵秣马,扛起常州府旌旗,声势浩大的奔向常德城。
帝军日夜不休的攻城,早就筋疲力竭,全靠着一股要打胜仗的执念支撑,好不容易破城而入,还没等稍作欣喜,忽见远处神兵天降,心猛地凉了半截。
如此一来,帝军更为丧胆,全然乱了章法,朝廷官员眼见日暮穷途,再无转机,一个个吓得脸白如鬼,顾不得身兼职位,只想着保全性命,速速逃离险境。
兵士一看上峰都跑了,他们在此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便也丢盔卸甲的落荒而逃。
薛进抹了一把手心的血,扬声说道“众将听令驭以快马务必赶上若得朝廷官员首级赏百两黄金官升一级若生擒谢氏兄弟赏千顷良田千两黄金官升三级”
楚熹刚到城下,就见两兵浩浩荡荡的往江岸奔去,稍微有点懵“这什么情况”
仇阳问“咱们要追吗”
楚熹想了想,点头“追,免得帝军掉头又打。”
仇阳领命,率兵向北追击。
帝军步兵疲乏,脚力有限,既追不上自家将领,也跑不过敌兵铁蹄,四处散逃,多遭生擒,而骑马奔走的官员将领亦有许多被急于抢功的薛军将士当场斩首,唯有谢氏兄弟带领十万残兵败将登船逃脱。
看似是反败为胜了,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惨胜如败,无力再战。
耗时半年有余的沂江之战终以玉石俱焚而告终。
余晖将尽,天际呈现出一种纯净的湛蓝,城墙石级两侧是一个挨着一个的伤兵和尸首,被鲜血混染,分辨不出生死。
楚熹俯下身,双手拾起脚边的残臂,轻轻放到那断臂的尸首怀中,再抬起头时,只见薛进满身是血的站在石级顶端,那双总是泛着红的眼里闪烁着微光。
他就站在那里,既不上前,也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