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室烟雾缭绕里,他看见有个人影正俯在办公桌上,程真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冲了过去。
“爸爸你醒醒啊”
他被呛的涕泗横流,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咬着牙,把人拖到了外面的走廊上。
程爸爸已经口吐白沫了,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张遗书,程真呼救无果,颤抖着从兜里翻出手机,想要拨打120,手机又掉在了地上,他一下子就哭出了声来,等电话接通后,就流着泪嘶吼道。
“泰康工业园我爸爸他他烧炭自杀了求求你们快点来救救他吧”
救护车扯着喇叭赶到,程真和医护人员一起把他抬上了车,送到了最近的医院里。
他推着轮床,不停地奔跑,走廊里的灯光亮的刺眼,把人推进抢救室后,就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嘴里振振有词。
“没事的没事的爸爸来得及来得及”
他仿佛是在呓语,又好似是在安慰自己。
抢救室里的灯灭了。
医生摘下口罩走了出来。
“送来的太晚了,病人已经脑死亡了,家属进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没有人告诉他这种时候应该做些什么,是该放声大哭还是跪下来求医生不要放弃继续抢救。
总之,程真都做了。
医生看他年龄不大,哭的可怜,也有些心软,把人扶了起来。
“能做的我们都做了,脑死亡,我们真的已经回天乏术了,孩子,进去见你爸爸最后一面吧。”
程真起身,浑浑噩噩往里走,一脚踏进了阴阳相隔,在看到爸爸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时,他终是忍不住,扑了上去,泪流满面地晃着他的肩膀。
“爸你醒醒啊你不是说要去看我比赛的吗啊我拿了冠军了冠军你睁开眼看我一眼啊我以后一定好好训练,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上,数值一阵紊乱的波动。
医生上前来把人拉开,做着胸外按压。
“肾上腺素05g静推”
“气管插管准备”
“除颤仪准备就绪”
程爸爸一下又一下,在仪器的作用下弹了起来,又重重地跌回到了床上。
在监护仪一阵尖锐的鸣叫后,所有曲线归于寂静,程爸爸的手臂从轮床上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菲薄的纸张掉到了他脚下。
医生上前来给人盖上了白布单。
“凌晨五点四十八分,病人抢救失败,宣布死亡。”
从他飞机落地到现在,程真一直有一种恍惚在梦中的错觉,直到此刻,医生的话如一记重锤般落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失去爸爸了。
少年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是十八岁的他第一次哭,也是最后一次。
医院里的抢救室像流水席,抬进来一个人,就要抬出去一个人,他跟着医生麻木不仁地办完了所有的手续,把人送进了太平间里,已经是上午了。
他一屁股坐在了太平间外的长椅上,才后知后觉过来,手里还捏着一张纸。
程真一边看,一边红了眼睛,颤抖着肩膀,强咬着牙,不让自己落下一滴眼泪。
他胸腔里压抑着一些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愤怒、哀伤、难过,懊悔,百味杂陈。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尖锐地响了起来。
他这才回过神来,哦,这么大事是该通知妈妈一声,他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
还未张口。
周沐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