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开始之后,所有人都很自觉地收起了声音。
殷盛乐百无聊赖地从底下奋笔疾书的人群一排排扫过去,很轻易地就找到了沈徽的所在,只见他家小男主左右两边都是留须的中年人,一个两个,仿佛自带了种灰头土脸的诡异光环,又或者是落在殷盛乐眼里的沈徽实在是清新怡人,单单只是坐在那里,就好似坠入萤火中的圆月一样醒目。
此时此刻,沈徽当真如同几日前殷盛乐交代过的那样,心无旁骛地书写着策论,眉宇之间有股淡淡的自信,这让他本就秀丽的面庞更添几分属于读书人的韵味。
如沈徽这般年轻的举子本就引人瞩目,更何况他还有“七皇子伴读”这么一个让人不得不在意的身份,种种打量试探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在殷盛乐与沈徽身上来回流转,而前者只专注地看着沈徽,哪怕察觉到了某些不善的视线,也只是轻蔑一笑;沈徽则早已完全沉浸在策论之中,运笔如飞,字若流云,偶尔微微蹙一下两道好看的眉毛,又很快变得舒畅。
像是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比眼前的卷子更能引起他的注意了一样。
很快,时间过半。
皇帝站起身来,打算到下头巡视一圈。
“儿臣就不下去了。”殷盛乐道,“毕竟阿徽也在下头呢,我若贸贸然过去,这瓜田李下的,未免又要有那等心思叵测之人要生事端,凭白污人清明。”
他不阴不阳地说完,目光毫无顾忌地越国人群,擦着四皇子落在庞御史身上“前朝多出舞弊之案,那些个前朝的权贵子弟又想要官位,又想要文名,偏偏自己肚子连半桶水都没有,竟然直接拿钱去买会试的名次,真真是可笑至极。”
“我生得晚,对这些前朝旧事倒也不十分清楚,庞御史,你家在前朝也是有名的文林清流,不知你对此事如何看待”
殷盛乐的目光直勾勾地,没有半点遮掩,任由那恶意对着庞御史毫无顾忌地散发出去,而站在庞御史等人前头的四皇子只觉得殷盛乐的目光分明是落在自己身上的,可抬头望向他眼里时,又没有半点自己的影子,愈发叫他心中憋屈气闷起来。
心口一阵一阵的闷痛,但一个御史而已,损了也不心疼,反正,只要事情牵连不到自己身上就行,四皇子思索再三,还是没有发话。
而被点名的庞御史只觉得那双紧盯自己的黑眸像极了在天空中盘旋着,随时都要在自己身上抓下一块肉来的猛禽,森森的寒意自脚心处向上蔓延,他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四皇子,然而他悄悄效忠的主子却只是一言不发,脸带微笑,不但没有丝毫要出手援助自己的意思,更像是在赞同七皇子那阴阳怪气暗有所指的话语。
这让庞御史心中难免失望,但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前朝朝败糜烂,末帝更是荒谬暴戾至极,才叫此等不学无术,徒求虚名之辈张扬过市,欺压了那些真正有学识之人,才”
殷盛乐没等他将话说完,直接打断了“哦,原来如此。”
“那爹爹就是天下真正有学问的读书人的救主了”他眉梢一扬,满面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又不失对父亲的推崇濡慕,“有了爹爹,想必那等不学无术欺名盗誉之辈是不会再出现在朝堂之上了,你说是吗,四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