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肃露出为难。
“梁君勿忧,”郑玄抚着长须,了然微微一笑,“太傅既已作出安排,必自有道理,梁君安心听命便是。”
“是。”遵从命令,以及对荀柔的敬畏,让梁肃终于答应带着部从留下来。
两人尚不知,就算梁肃此时欲返回城中,也已不能了。
一个时辰前
何颙、郑太两个胡子一把的老先生,相对而坐,望着木匣中既属意料之外,又似意料之中的诏书,面面相觑。
郑太手中木匣、何颙手中门键,俱为荀柔十日前托嘱,两人信守承诺,非为雒阳大乱,并不打开。
原以为此令是为领兵至雒的外将,谁想外将未止,雒中却先乱起来。
但如今大将军骤逝,京中兵将无主,眼看局势要乱起来,两人这才报着最后一丝期望,打开木匣。
匣中果然是一份盖了印玺的诏书。
诏书命吕布为城门校尉,即刻关闭雒阳十二门,及三市,直至平乱过后,另行下诏方可开启,禁严之间,无诏出入城门者,斩。
“这吕布,随丁建阳至雒”郑太抚着胡子犹豫。
“不错,确是并州人士,但已入雒数月。”何颙自然知道友人之意,这等时候,他们并不敢信任边地将领,况且其人与他们毫无交道,他捏紧拳头,“含光既将事付此人,其人,或有非凡之处。”
他不识吕布,却熟知荀含光。
事先准备下的诏书,以防万一,总不会是随意写的。
“荀太傅诏命如此,”郑太看得更开,“眼下,我等也不过作个传令之人。如今这局势,非一二人之力,太傅大概也是尽人事而听天命罢。”
否则荀柔哪会自己都陷在宫里。
况且,这份诏书只能震慑外将和寻常百姓,对如今宫中之境,是毫无帮助的。
“主公,”何家仆从躬身入内,“袁太尉派人来请。”
郑太顿时眉间闪过一丝厌恶。
他始终不赞同袁绍招外将入京的计策,认为其心不纯。
何颙不由露出尴尬,“袁本初本心不错,只是行事急躁,事已至此,袁太尉召我等,大抵也是为商议对策。”
“君自去便是,我白身一个,便不去参与你等朝议了,”郑太起身,扬扬手中诏书,“正好替太傅传旨。”
“如此也好。”何颙心知对袁氏看法,彼此不能说服,此时也不是争辩之机。
于是彼此揖让以礼,在门前分别登车,分道各去。
很快,这份诏书,便递到吕布手上。
“天子竟知我吕奉先”好不容易等到天气放晴,于是在家磨弓磨剑磨铠甲的吕布,双手捧着诏书,瞪大眼睛,用梦呓般口吻,小心问着眼前衣冠优雅的公卿。
“荀太傅见校尉威猛,故举君于天子之前,委以重任。”纵使心中焦虑,纵使处于一群身材高大如墙的并州人中,郑太仍然神色温温,庄严肃然,“望君勿负皇恩,亦不负太傅举荐之恩。”
“荀、荀、荀、太傅”
他与那位太傅唯一的交集,只是自己凭借好友关系上门,表示帮忙过后,却被对方拒绝,他不敢多言,只好遗憾离去。
没想到,没想到,这才多久,对方竟将他举荐给天子。
城门校尉,二千石,可是与丁公的执金吾平级了
他他他难道,之前就是书中所谓考验就同黄石公考验张良
吕布拼命回忆自己这段时间做了什么,却怎么都想不起。
这个激动要抽过去的家伙,真的能用郑太仰头望着那实在称不上聪慧的脸,忍不住担忧。
“将军。”高顺以肘抵了抵吕布后腰提醒,心中也不由想起,那个在雨中苍白、俊美、优雅、清冷高贵的公卿。
吕布自激动中回过神来,连忙向郑太拍胸口保证,必不让一个匪类进入雒阳,不让一个恶匪在此作乱。
“敢问先生,”高顺客气上前,纵使尽量温和,仍然过分严肃的语气问道,“不知天子与太傅如今何在”
“自然坐镇宫中。”郑太以比梁肃平静、镇定、自然一百倍的语气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