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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南宫嘉德殿,内外燃起无数灯烛,照亮窗牗。
刘辩满目红肿,神情木然,瞪着殿门,眼泪从眼角边滑落就未曾停过,不是抽噎一声,刘协依在他身边,紧紧拽着刘辩的袖子,也红肿大眼睛,他一时看殿门口,一时望向焦急的太后,向来早熟的童子,露出正当年纪的恐惧惊惶。
一身金玉锦绣的董太后,保养得宜的面容几乎没有皱纹,眼睛却随年纪浑浊发黄,画得细如柳叶的眉皱在一起,“人怎么还不来再去打探消息”
“这”蹇硕撅腰拱手,脸上露出难色,“就怕走漏消息,让”他伸手指了指南面椒房殿,“那边知道。”
董太后望向窗外天色,重重一哼,“算了,要来早来了,皇儿刚去,托孤之臣便如此”
“咚”金玉装饰的凭几被她一把推倒,“原本想送他一场富贵,进如此不识抬举”
刘辩抖了一抖,包着眼泪偷望祖母,感到旁边的弟弟倚得更近些,伸手将他搂紧。
与其说是在安慰弟弟,不如说因为心中慌乱无措,抓住唯一同命相连的兄弟,以此。
这段时日,是他有生以来最艰难的一段日子,宫中行事不明,祖母时常同母亲争吵,又将父皇接到自己宫中。
有一回,他还听见祖母向父亲哭喊,要父亲下诏让弟弟继承皇位,说,若让他继承皇位,自己一定会被何氏兄妹逼死。
他很想告诉祖母,自己可以保护她,母后也不会杀她,但对上祖母凶怒的眼神,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他不明白如今形势,心里十分害怕,想要见先生却张常侍他们却不许,直到父亲晏驾,他再一次提出相见先生,原本未抱希望,没想到却突然轻易允许。
这突然而来的奇怪变化,甚至让刘辩生出后悔。
先生教过他的事出反常,必然有妖。
可到底是什么,他却一点不清楚。
他又期待先生来,却又害怕张常侍他们加害先生,又伤心父亲逝世,又不知所措。
他好像要做天子了是不是如此先生说天子,要当天下表率,还要仁爱百姓,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
父亲让先生做太傅,就是天子的老师,是不是以后,他只要继续听先生教导就可以
南宫之中,一处幽蔽密室,烛光隐隐。
“荀柔不来,恐怕事情已泄,”坐在首位的张让,低声道,“我们还要早做打算。”
赵忠忍不住不忿,“孺子果然不经事,我们想抬举他,都抬不起来”
段珪一时不忿,也是一时怨怒,“天子信了谣传,说他是什么天将璇玑,其实不过是个病弱儒生,还教皇子种什么稻,若不是嘴巧,讨了天子心思,否则岂有道理,让这样的人为托孤之臣也是天子走了眼。”
“现在说这何用”张让敲了敲桌,集中众人注意,“现在我们要想好对策,这里是宫中,”他三白眼一挑,戾气纵横,“等何进入宫祭拜,先宰了何进,皇子辩既然喜欢这个荀含光,就给未来天子留着,讨个好,反正这样的人,也好拿捏。”
“若是杀不得何进,该如何”十常侍中与何家颇有亲善的郭胜,低声问道。
“将事推到蹇硕头上就是,”赵忠冷哼一声,“他同董太后密谋,却不先告我等,今日之事,若成则我等得之,不成则败之一人。”
室内密谋,室外亦有人趁着夜色悄悄潜出,将消息传递。
这一晚,不止宫中热闹,四处灯烛不灭,宫外也是车马如龙,将雒阳城中夜禁当成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