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漫天,层林尽白,靠近山旁的小木屋内,烧着柴火,将窗外飞雪都映红。
“连”
“燕”
“连”
“燕”
“是连”波连半披着衣服,使劲挠着脑壳,恨不能把头挠秃。
“燕。”对面的布衣老者,身材瘦小,皮肤微黑,脸上许多皱纹,然腰背却板正,眼睛黑白清明,头上花白头发缵了一大把髻,发量足以让京师洛阳的老大人们羡慕嫉妒。
他脸上乐呵呵地笑着,并不以波连燥动脾气为意,神色颇为包容,看得波连想怒又无奈。
他倒是知道,自己姓氏特别,不好告诉人,这时候平民人家,有时候名字也叫一个字,所以他就将自己的名告诉对方,但这小老头是哪来的口音,无论怎么就学不会,总叫他“燕”,这不是丫头的名字嘛,他堂堂男子汉,被这么叫不要面子呀。
要不是,要不是看在对方救过自己,哼
波连一边把自己憋个半死,一边认真看着火堆老实加柴,直把那柴当敌人,拨得噼啪作响。
“过了冬来,你伤就能好啦,”老者和蔼道,“倒时候,你把前面地开了,种粮食、攒钱、娶老婆、生娃,就在这儿安生,过过日子吧,也别老想着去什么并州啦,那边冷得很,打仗可凶,死人死得厉害呢。”
“我得去找我哥”波连毫不犹豫道,完了又紧张问道,“这个伤真的能治啊”
小矮子荀柔当初可说治不好,他医术应该还可以吧,他们可废老牛鼻子力气把他给带回去。
“没问题。”老者一摆手,自信道,“以前有个被熊瞎子拍断手筋,俺都治好了,这可是俺家祖传秘方,俺家祖祖辈辈,就靠着这一手,这也是打仗,你这要是前年来,”老者高傲的轻哼一声,“你想找俺治,都排不上呢。”
波连忙点头不跌,“还是您老厉害,真是厉害。”
哼,庸医,小矮子果然是个庸医,将来在见着嘲死他,一天神神秘秘的,结果就是个庸医嘛,治病连个山野打猎老头的赶不上。
数百里外,某庸医裹着被子打了个喷嚏。
荀攸走到窗边,就要将云母窗关上。
“别,别关,”荀柔连忙阻止,“我并不觉寒冷,屋中有炭盆,关窗太气闷了。”
何大将军送房子附赠男女仆从,体贴非常,荀柔十分感动然后客气请人出去,只留下典韦门口守候。
荀攸回转身来,伸手贴贴他额头,关切道,“叔父气闷”
“只是有些头晕,”荀柔老实道。
“那叔父先歇息,攸就在此守候,待医工来,再唤醒叔父。”
那荀攸该多无聊啊。
“公达以为,王长史所言如何”何府被褥也不知内填何物,既软且轻,舒适宜人。
“叔父是指皇子辩,还是天子召见之事”荀攸不徐不疾问道。
荀柔睁开眼睛,“公达可听说过一句话。”
荀攸凝望过来。
“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尔。”荀柔笑得眼睫弯弯,病中眼中湿润,似浮了一层水膜。
荀攸随他莞尔一笑。
“何大将军岂能左右天子,至于辩皇子之师,洛阳之中,文德兼备的长者,何其多也。”何大将军当然真心,但真心之中,也藏了他自己的盘算。
“叔父何必妄自菲薄,”荀攸道,“以叔父才德,教导皇子,也并无不可,族中童子,叔父不也常常教导吗”
“这么说也是,这位皇子,多半不如咱们家小孩。”荀柔沉着脸点头,才一点完,自己就崩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