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这话听来何等甜蜜,今夜却觉得这话如噩梦。她仓皇醒来,却瞥见帘外宋取予的影子翩然一晃。他站在外头,对跪满一地的太医道“郡主的病,要是再没起色,就从医正杀起。”
众太医惶恐,又不敢惊扰病中的秦摇微,沙哑声音颤颤巍巍行礼。
那之后,摇微的病终于好了些。等她能从病榻上起来,太子便忽然撤了朝阳宫的宫人,像是有意惩罚她不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刻意冷落她。
但这些事都已过去了,太子大婚之夜已过,她也病好了。一切尘埃落地。
太子妃望着鲤鱼,笑说“安华殿下与太子自小相熟,想必了解太子胜过旁人。也不知太子殿下,平日里是怎样的人”
摇微心说一句“终于”。这太子妃找她,装模作样一番,最终也是为了打探宋取予的事。
“我住在宫里,自然是比朝臣熟悉些,但也不过如此。”摇微说。“要问太子的事,还是找东宫的宫人打听为好。”
太子妃眼波扫来,笑容愈浓“不过如此我却是听闻,从前太子尚只是四皇子时,旁人皆欺他无母族护佑,唯有安华殿下以礼待之。后来太子得封东宫,头一个便替安华殿下着想,就连夫君,都是亲自精挑细选。”
“精挑细选我瞧他眼光也不如何。”摇微嗤笑一声。
与其说是眼光不好,不如说是压根没细想那唐之南适不适合做她的夫君,反倒只看那唐府听不听话,能不能带来点权势。
需要唐国公府时,宋取予便将她嫁给了唐小公子,以结联袖之好。那唐国公府起了不臣之心,转头向非东宫派的锦宁侯府抛出枝叶,宋取予便也无情无义,给唐国公府直接扣了个谋逆之名。
赏予的东西,他随时能收取回来。宋取予便是这般毫无怜悯、杀生果决的人。
至于秦摇微如何他好像不曾在意。
那唐小公子倒也是笨,傻乎乎地将她捧在手心上,哪怕她成天对他没个好脸色,还硬要花里胡哨地讨她开心。今日送绫罗,明日赠珠钗,后日又带她去看十里梨花林。
只可惜那处梨花的花期终究是太短。后来唐小公子获罪入狱,秦摇微贿赂了典狱,打扮成丫鬟混进去看他。昔日光耀无比、好似棠棣的人,早被折磨成了稻草似模样,浑身是伤,断手断脚。
一见到丫鬟打扮的秦摇微,他便沙哑道“是我不好,连累了郡主。没了唐国公府,郡主该去哪里还要害你打扮成这副模样。你最爱美,怎能穿成这样”
那是唐小公子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而秦摇微只是蹲下来,沉默地将他赠的手镯递还给他。她不会说,没了唐国公府,她还能回宫,因为这话到底有些不仁义。
何苦何苦。与宋取予争权,换来这般下场。权势起伏,当真这般放不了手她委实不解。
哗啦一声响,太子妃又洒了一把鱼食进池子里“是我不好,提以前的事儿。不过,安华殿下不必忧心,您贵重美貌,京中想求娶您的公子不知几何。”
“那就承太子妃吉言了。”秦摇微不咸不淡地说罢,又绕回太子妃想问的事情上“至于太子的为人,那我就真不好说了。到底也不是近身的人,只了解个皮毛。”
其实她知悉宋取予许多事,只是她都说不得罢了。她知道宋取予喜欢咬她的脖子,喜欢在床笫间低低笑着喊她“阿扇”,还喜欢听她喊“哥哥”。但这些话,她说不得,只能带进墓宫里,说与棺椁听。
闲聊至此,秦摇微觉得已差不多了。正要走,身后忽传来一阵生气的娇喝“秦摇微,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和我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