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信原声音里带着警告,“思时,你今日告假,便在家里歇着,何必急着觐见。”
林思时无可奈何。他是真有急事。
“行宫方面传来急讯,说太后娘娘身子不好,想要回京来养病。奏请陛下圣裁。”
“又是那边出事。”洛信原神色不动,“知道了。”
他吩咐下去,“找个稳妥的太医,再找些得力的人护送去行宫。既然母后说身子不好,朕便送御医过去看诊。查验出什么结果,当场记录下来,以后朝中老大人们问起,也好有个佐证。”
“臣遵旨。”
君臣对答时,梅望舒就坐在旁边。
细细打量了几眼,眼看林思时声色洪亮,气色红润,进殿时走路生风。
御前对答完了,她接口道,“林大人在病中气色不错。”
林思时无言以对。
人在御前,勉强正色道,“身子确实不舒服。但事情太过重大,必须上报御前,只能咳,抱病前来觐见了。”
“林大人辛苦。”梅望舒喝了口茶,淡淡道,“今日我既然来了,等下便去政事堂那边,帮着老师处理事务。林大人赶紧回去歇着养病吧。”
林思时尴尬得转身便走。
梅望舒又抬眼望了眼御案后端坐的天子,起身告退。
“陛下这边无事的话,臣请告退。政事堂那边事务繁多,老师忙不过来”
洛信原好不容易见了人,哪里会放她走。
“不放。”他从御案后起身,背着手慢悠悠走下来,“一放手,你就出京了。”
“别担心你老师那边。刚才林思时被你激了一句,肯定抱病过去政事堂理事了。你安心留在这里。”
随即抬高嗓音,吩咐门外候着的内侍去太医局请人。
“最近太医局进了个新人,医术颇为高明。今日雪卿既然来了,不妨召来替你诊诊脉”
梅望舒微微皱了眉。
“这么多年,宫里都是找邢医官给臣看的脉。贸然换人不方便。”
洛信原坚持要她看诊。
“新医官的医术脾性,都有几分像邢以宁当年。朕也是觉得他不错才召来给雪卿看诊。”
“若是不放心的话不如这样。”他回身看向竹帘,“你去竹帘后坐着。”
“那新医官与你素不相识,当面也认不出,更何况只是请一次脉。你把竹帘拉下,袍袖捋起,只露出手腕脉门给他诊。”
梅望舒心里忽然微微一动。
转过眼来,点漆般的眸子定定地看了洛信原片刻,走去竹帘坐下,捋起袍袖。
“只这一次,给陛下看个安心。不妨直接告诉医官,帘后是女子。若查验出什么病症,叫他直说便是。”
那新入宫的医官二十来岁,生得一副精明面孔,复姓欧阳。
欧阳医官召入殿来,隔着竹帘,细细地诊了次脉,没有多说什么,只含蓄问了句,
“贵人的身子早年亏损得厉害,罕见大寒体质,盛夏时节也不易出汗,入秋后便手脚冰凉。臣斗胆敢问,贵人可有常年服苦寒之药,以至于伤了根本”
梅望舒暗自点头,从竹帘里递出去一张字条。
“欧阳医官医术高明。确实如此。”
欧阳医官叹息道,“那药的药性厉害,需得立时停了。贵人如今还在盛年,此时医治,还不算太晚。臣斗胆,可否看一眼药方也好对症医治。”
梅望舒在竹帘后思忖了片刻。
想起药方,便想起开药方的人。
邢以宁不知招惹了何事,至今踪迹不明。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递出去新字条,“并无药方。”
欧阳医官默然起身,向御案后端坐的天子行礼告退,下去开温补药方抓药了。
梅望舒从竹帘后出来,轻声感慨,“这位欧阳医官,确实医术高明。头一次问诊把脉,便将臣身上的过往症状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洛信原起身走下来,貌似不经意地问,“刚才欧阳医官问你药方子,你写给他了”
梅望舒随手从袖中把字条递过去给他。
洛信原看完,默不作声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你没方子,叫医官如何对症开药,解了你身上的大寒之症。”
梅望舒一笑而过,“医官多喜欢危言耸听。所谓寒症,又不是什么绝症,只不过是夏日不怎么出汗,冬日被窝里多灌几个汤婆子的事罢了。”
“哪里是医官危言耸听,分明是你这边轻描淡写,大事化小。寒症是慢性之症,积年累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