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诺安还没有意识到19世纪的欧洲底层人民的知识储备跟同时期的中国底层人民差不多。常识并不一开始就是常识,知识从来都是垄断的。底层还在为一口饭挣扎,日常对话都是一方小天地的柴米油盐,怎么会知道远在东方的一个国家像冉阿让这种的才是大多数,普通市民提起中国也只能想到那些流传了很久的童话和皇室种种奢靡,即便大航海时代已经开启很久了。
两人沉默着继续向前走。朱诺安发现了这位大哥也不是沉默如金,但就是不爱说话,属于拒绝低效率闲聊的那类人。她觉得他有点像一口深井,得丢颗石子下去才有响声。
她想到她以前去登山徒步时,总得跟朋友一路上说说笑笑才能缓解机械走路带来的疲惫感。但是现在她没劲跟前面的john玩笑了,即便有精气神,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问“你流浪多久了”这种令人尴尬的问题么
她感觉这位大哥一定是个很有故事的人。毕竟他会说英语啊要知道在现代法国会英语的人也不多,这是她的法国室友告诉她的事实。
朱诺安一边走着一边脑补这位大哥的背景。
她结合时代背景想出了一出在时代洪流下的人物悲剧。现在离大革命过去也才20多年吧,看john的样子应该也40多岁了,那么他肯定年轻时经历过大革命。一个接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青年所以他会英语在大革命时期家道中落,可能被清算了,与家人失散,流落街头,漂泊无依
一个19世纪法国版本的活着,眼前的john大哥就是法国福贵也许他的妻子儿女都那样离他而去了,而他依旧坚强地活着
人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活着。
朱诺安想自己终于理解这句话了,自己现在不也是这个状态么只要活着。
冉阿让听到身后的朱诺安的叹气声,以为她又走不动了,于是他停下来看她“你还好么”
朱诺安复杂地看着他,多么坚强的生命啊他这种人不需要她的怜悯和同情。然后她说“我饿了。”
这是真话,她昨天又吐又拉把身体都掏空了。冉阿让掏了掏布袋,还剩一小块面包,还是昨天在树下吃剩的。
正好他们走到一个比较宽阔的山顶空地。前方山巅悬崖边不知道何人垒了一座石头塔,上面插着一个木头十字架。冉阿让看到后嗤笑了一下,他选择一块大且平坦的石头坐了下来。朱诺安跟过去挨着他坐下了。
他把那块面包和水都递给了她,朱诺安想客气一下,毕竟上午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背着她。冉阿让只让她吃,他看到有人的痕迹判定这片区域有农家或猎户。他们出格拉斯的时候没有备好食物,只能在路上找补给了。他希望能在今天晚上找到人,这样她就不用和他露宿野外了。
他想到她的病情,他看了旁边低头啃面包的朱诺安一眼。她痊愈了吗他脑子里回响起了老医生的话,“霍乱病人的病情会反复好几天,直到死亡。”
无论如何,他决定带她一起走,就做好了最后亲手埋她的准备。
其实也没休息多久,冉阿让最后喝了点水就起身了。朱诺安有点不好意思,她真的只给他留了一点水。她真的太渴了,连续发烧让她的水分流失得非常快。
接下来就是无穷无尽的徒步。山区没有路,他们有时候必须要爬坡和下山,这时候都是冉阿让背着朱诺安走的。在冉阿让的背上,她抬眼看了看天际线,全是鳞次栉比的山峰,她甚至看到不远处的山顶上有雪而他们一下山,就是荒草有人大腿那么高的乱石草原。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朱诺安回忆了一下欧洲地理知识,法国有山区吗这风景也太像瑞士了吧
“你要去的城市,在法国吗”她终于忍不住发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