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衣角在自己手心轻轻擦过。
有鲜血滴落在沈星禾脸上,黏黏糊糊的,分不清是谁的。
身上的肌肉彻底罢工,沈星禾只感觉一阵眩晕。
世界彻底颠覆。
眼前灰蒙蒙的一片,以往熟悉的建筑物开始变得陌生、扭曲。
难以辨别。
沈星禾挣扎眨了眨眼,企图抹清眼前的障碍。
可惜也只是徒劳。
精力在这一刻彻底告罄,艰难抬起的手指也慢慢在空中垂落。
随后,意识全无。
沈星禾彻底陷入昏迷。
救护车长长的鸣笛似是为这场悲剧拉开了帷幕。
沈星禾从未想过,自己还未迎来十五岁生日,就先告别了舞台。
一同告别的,还有自己的父母。
窗外鸟鸣依旧,惊醒了一地的阳光。
乍然从噩梦中惊醒之时,沈星禾还未回神。
趴着的木桌老旧易裂,嘎吱作响的声音勉强将沈星禾拉回现实。
她已经不在南城了。
事故发生后,南城的媒体都一窝蜂涌进医院。
谴责肇事司机的同时,又对沈星禾的遭遇表示惋惜。
“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要是不出意外,南舞首席肯定非她莫属。”
“真是造孽,我听说那天是要去见陈薇的。陈薇什么人啊,要真成了她学生,以后还愁没有出路吗”
“我听说家里就只剩她奶奶,那司机还肇事逃逸,这医药费唉,小姑娘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
此起彼伏的叹气声成为了沈星禾日常的常态。
这是她以前从未见过、从未听过的。
顶着众人同情怜悯的目光,沈星禾在医院足足呆了一个多月。
随后,又在医生的建议下,跟着奶奶一起回到了乡下。
窗明几净,日光透过轻薄的窗纱,悄无声息爬上沈星禾指尖。
她缓缓动了动手指,女孩纤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下。
安静得像是一幅美好的油画。
视线转移,最后落在自己的膝盖上。
距离那场事故已经过去四十五天,然而于沈星禾而言,却恍若昨日。
她清楚记得出门前母亲对自己的叮嘱,记得为了让自己放松,父亲还特地去临街买了沈星禾最喜欢的艇仔粥。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明明,她离自己的梦想,只有一步之遥。
美梦触手可及,却瞬间梦碎。
父母在车祸中丧生,沈星禾也因此开始了轮椅生涯。
膝上还披着毛绒,大抵是外婆周兰帮忙盖上的。
沈星禾指尖摩挲着毛毯上的绒毛。
轻微的触感终于让沈星禾找到一点活着的佐证。
自从在医院醒后,沈星禾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重复那天的噩梦。
庄生晓梦。
好多次,沈星禾都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她无比希望那天的车祸只是自己的一个噩梦,醒来之后一切又还是在原轨。
她还在餐桌前等着父亲给自己捎艇仔粥,母亲也在客厅给自己熨烫衬衫。
可惜不是。
沈星禾睫毛轻动,手臂上的淤青刚消退。
因着靠近手肘,沈星禾又穿着长袖,故而周兰一直没发现。
窗外莺啼虫鸣,午后的日光熏得人昏昏欲睡。
不多时,沈星禾手臂上又多了一处淤青。
熟悉的痛感传来。
沈星禾无声敛下眼底的情绪。
又轻轻地,轻轻地松了口气。
似乎只有这样,她方能区分梦境和现实。
不比南城,海城只是一个小城镇。
这一处是周兰以前的老家,平时也也只有过年过节会回来,住上一段日子。
小城镇的节奏总是缓慢轻松的。
就连周兰也空出许多时间。
才刚午睡醒来,周兰就开始熬牛骨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