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下方放了一排袖珍花盆,花盆里是看着像仙人掌,只有拇指那么大的块状植物。沙发前垫着厚厚的白色针织地毯,这么不耐脏的东西,很难想象真的会有人把她放在家里的地板上做装饰。
沙发后的白墙上挂着空气凤梨墙架,绿叶安静地垂落下来,生长得健康而旺盛。
房间里充斥着温暖的气息,难以形容,好像文艺作品中总是用到的“家的味道”在这个房间中具象化了,它闻起来真的是家的味道。
只不过是别人的家的味道。
佘不器啪嗒啪嗒地跑了回来,怀里抱着个很大的相册。他把相册放到茶几上,熟门熟路地翻到一个位置,指着照片“看我还有腿的时候拍的最后一张照片”
草啊。
你别再说“有腿”了好吗,你自己可能不觉得但是其他人听着还是很心酸的
现在到你家来了感觉更心酸了
朝有酒强行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在沙发上坐下来。佘不器高高兴兴地挤到他身边,扭动了一阵,或许是觉得这样很不舒服,他捞起朝有酒的手臂,坐到朝有酒的腿上,又把朝有酒的手臂放下来,圈在自己的手臂边。
朝有酒“”
小孩,你还真不见外。
不见外就不见外吧。
他那条义肢腿挨着朝有酒的腿,尽管看上去非常逼真,可很快就能让人感觉到这并不是真正的腿。那一块地方始终是凉的,隔着裤子也能感觉到微妙的触感。
朝有酒还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被安装在真人身上的义肢,佘不器的身体小而暖,那条腿却始终是凉的。
这让朝有酒心里很不舒服。
他顺着佘不器的手指看向相册。
很典型的上一辈人拍的照片,角度糟糕,毫无构图可言,镜头直挺挺地怼在佘不器的脸上。
照片里是个脸蛋圆润的孩子,和佘不器很像,但比佘不器胖多了,咧开嘴笑得没心没肺。
照片是在树上照的,全身照。树是桃花树,桃花开得很好。佘不器穿着水军服,小短裤下是一双白生生的腿,上面还有疤痕和疤痕被抓挠后的红痕。应该是长伤口的时候养了,佘不器自己抓的。
“你看这个疤,是我爬树的时候掉下来划的,因为太痒了还没好全我就把血痂抠下来了,后来这里就留了一道黑黑的东西,还害我被骂了一顿。”佘不器说,“再后来这条腿就截了,黑线也没有了。”
“嗯。”朝有酒干巴巴地说。
“那条黑线没有照片,我都忘了黑线长什么样了。我记得比这个血痂短一小节,小指头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小节。”
佘不器把小指伸出来给朝有酒看,朝有酒跟他一起看,看着看着,佘不器又说“不过我以前手比现在小,小指甲盖也比现在短。我也不记得我之前小指甲盖有多长了。”
“”
佘不器的后脑勺顶在朝有酒眼前,他看不见佘不器的表情。
但光听语气,佘不器十分平静,最多只能说略有遗憾。
“这张是最近的照片,前面还有别的。”佘不器往前翻,翻阅的时候朝有酒看到了他父母的照片,一对看起来十分恩爱的夫妻,年纪可能三十出头,看面相倒更像二十多岁。
他们身上有种活力。
朝有酒没法把这种活力和电话里那个充满疲倦的声音联系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