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晏脸色这才稍微转晴,他目色很沉,淡淡哼笑了一声。
“杀王湛容易,难的是瓦解王氏早已根植在朝廷内外的势力。王氏把持着全国近半数官员的仕途升迁,余下的半数又被其他门阀分割了七七八八,真正掌握在帝王手中的不足一成。”
叶初棠感慨“当皇帝太难了,而且王家庞大至此地步,未必只满足于现状。”
“早有不臣之心了。可知我为何能从六年前的一个废物皇子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论起来,正要感谢王氏这份不臣之心。他们觉得相对于五皇子而言,支持我登基为帝,更容易取而代之。”
“那你为何”叶初棠小声嘟囔了半句话后,抿嘴不再说了。
叶初棠本来顺口想问他为何一定要当皇帝,为何要选择一条那么累那么难又危险的路来走。如果他不是皇帝的话,他们俩人之间的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很多。转念想,自己这个问题很愚蠢。当年他和丽妃被欺负到那地步,自然是该反抗。萧晏有他自己注定要走的宿命。
萧晏看一眼就明白了叶初棠想说什么。
“先皇后无子,先帝曾允诺过要立我为太子。巧的是他说这话的第二日,人就中风了,卧病在榻。自那之后,先皇后便派人驻守了他的寝殿,我与丽妃从不得机会见他。后来不出一月,我们就被以自请祈福的借口强逼离宫,送到了岭南。我答应过先帝,也答应过丽妃,会为明君,做好大晋的皇帝。”
萧晏温柔拉住叶初棠的手,叶初棠却低下了头,愧疚不敢看他。
她知道了,她跟萧晏的格局完全不一样。她只想着享乐自在,只在乎自己以后的生活是否被束缚,萧晏要顾及的事情远比她庞大有意义得多。所以相比之下,她的坚持显得那么自私和毫无意义。
“你怎么了”萧晏发现叶初棠的情绪不对,纵然是得知自己的兄长被擒,她都不曾有这种情绪。
而且从王湛拿她至亲兄长直接威胁她这件事,让叶初棠在萧晏身上看到了难能可贵的一点。他纵然身居帝王高位,脾气不好,有点暴戾,有点疯,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去做强逼她任何违背意愿的事。以前她以为是她够聪明机灵,能成功应付得了萧晏。现在她明白了,所谓的让步和纵容,都是深情以赴。
“没什么,我要去见我大哥,可以么”叶初棠张口的时候,嗓子有点哑。
“嗯,我同你一起去。”萧晏攥紧叶初棠的手。
叶初棠抖着睫毛,慢慢抬眼看了一眼萧晏,把手抽走了。
“我一个人可以。”
萧晏看了眼被叶初棠抽走的手,正要开口,又听叶初棠问他明晚有没有空,就点了头。
“明晚戌时三刻,我们城东四方茶铺见。”
叶初棠把络腮胡沾到脸上后,直接披了件男子穿的大袖袍便匆匆走了。
萧晏独留在房中,看着自己那只被叶初棠握住过又抽走的手,目色忽明忽暗。
秦路静步从门外进屋,凑到萧晏身边。
“寡人若失算了,该当如何”
秦路斟酌半晌,小心道“放下退一步好阔天空”
萧晏的眼神骤然暴戾,凌厉地刺向秦路。
秦路忙哆嗦改口“失算了就继续算,直到不失算为止”
萧晏顿然换成一副冰冷的帝王面容,步履生寒风,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叶初棠在李麟的带领下,抵达了和县。
在和县内的一处民房外,叶初棠被她大哥叶缙拒之门外。
叶初棠来脾气了,直接踹门,“你放我进去,不然我爬墙了”
“你但凡有点淑女样子,也不至于时至至今都嫁不出去。”门内的叶缙损了叶初棠一句,叫她赶紧走,“我一切安好,用不着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