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风铎清脆的响声。起风了,莲池泛起波浪,露出含苞的菡萏。昨夜有雨,池边海棠零落了一地。再往前,是水榭入口,匾额上题“泽世”。
泽世堂。
自当年狼狈逃离云麓后,也只有在梦中谢辞故才能故地重游。而十次里也只会有一两次这般安宁祥和,更多的时候,地板上淌满了血,滴答滴答,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
“嘶”抽冷气的声音将他的目光引向水榭内。
彼时还叫薛朔的他,正坐在摆着药瓶桌矮几边给身上的伤上药,绷带圈圈向上,包裹住尚泛鲜红的条条伤疤。
一个身着墨青长袍的男人坐在他对面,适时给他递去药瓶或绷带。
这是他当时尚活着的师父,谢晖。
“阳泽”其实才是谢晖的字号,但因其卓绝风姿与传奇经历,世人更喜用“遗世天君”来称呼他。
谢晖相貌很是出挑,俊得明快利落,一双桃花眼澄明透亮,总带着几分笑意,仿佛永远不会被世事摧折,不会对人世失望。闻君扬的五官很像谢晖,但却少了这股神气。
有人说谢晖就是凭一张脸才将闻家嫡女迷得神魂颠倒,不顾其出身低微,招他入赘,还将他捧上云麓山主之位。
这话带了强烈偏见,但对“将师娘迷得神魂颠倒”那部分薛朔是认同的。
准确地说,他们都对彼此用情至深,受到了对方极深的影响。因此,生性散漫淡泊的谢晖才会愿意在闻秦月亡故后继续担任云麓山主,承担起这份本不属于他的责任
“右手恢复得怎么样了”谢晖开口关心自己的弟子。
薛朔看似不以为意地回道“不碍事。你忘了,我两只手都可以使剑的。”
谢晖听明白了,就是没好全。
细微的迟钝对常人来说无碍,但对剑者来说是致命的缺陷。他看着弟子的右手,眼露歉疚“那孩子的事,辛苦你了。”
薛朔不乐意听这种话“我自个儿乐意,和你没关系。”
谢晖不这样认为“是我引你入修途,你如今与以后的样子永远不能说和我没关系。”
“师父。”
薛朔的语气忽然认真起来,谢晖看向他。
“你为什么收我当徒弟”
首先排除的就是天赋,天下天赋好的多了去,薛朔虽不差,但天下肯定还有比他更好的。
莫说云麓山主谢晖,就算下属宗门的宗主放话说不看出身,只论天赋收弟子,那天才也是萝卜白菜般地由他挑选。挡住庶民的从不是天赋,而是出身。
这个问题初入山门时薛朔也问过,但那时的答案已经满足不了他。
“为什么这可是个复杂的问题。”谢晖摸着下巴,一边思索一边回道,“不同的角度会得出完全不同的答案。”
“从一般的角度,你有天赋,心性也不差,会是个优秀的徒弟;从感情的角度,你让我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我们都是修界的外人;从实用性出发,有个弟子帮我跑腿打杂很不错。”
“怎么样有你要的答案吗”
看似诚意满满,但在避重就轻。薛朔又问“你让我修的那套功法叫什么”
“没有名字。”似是自己也觉得这答案不靠谱,谢晖找补道,“但挺强的,不是吗”
“名字都不知道你还让我练”
谢晖不以为意“我也是先练过了才传给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