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小医女知道他并不轻松。
薛朔气海与经脉均受伤严重,方青壶好不容易才稳住伤情,千叮咛万嘱咐绝不许他动用灵力。然而方才他犯了禁忌,经脉瞬间反馈回剧烈的疼痛。一道鲜红从薛朔的嘴角淌下,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狭窄的距离间弥漫开来。
薛朔抬起颤抖的手抹掉嘴角的血,朝吓坏的小医女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待疼痛暂缓,才转身面向门口。
偷袭之人闯入院中,指着薛朔痛骂“无耻狗贼,你果真在此”
来者有十数人,衣饰不尽相同,薛朔看其中几个很眼熟,一时想不起来。
联想到之前在半睡半醒间听到的对话,薛朔了然,看来他们是特地将方青壶引开,如此才方便闯入内谷寻找自己。
杏芳谷并非世外之地,平素看诊往来的人不少,哪怕方青壶再小心隐瞒,也会有可疑的消息流露出去。他躲在这里久了,被找上门来也不奇怪。虽然已料今天的场面,但真到此时,薛朔还是不禁感叹,太快了。
“修界败类以为藏起来就能安然无事吗你也配持有灵均剑还不将其交出来。束手就擒”人群中一个年轻人提着剑,直指薛朔。
看来他并没有经历过当年的厮杀,所以才敢用剑指着灵均剑主。在场之人也只有他的剑是出鞘的,看来方才的剑气就是他发出的了。
薛朔的目光落在年轻人身上,表情幽沉无波。片刻后,他突兀地笑了“啊我记起来了你是白虎派的。二十三年前我和你们掌门交过手,他也骂我无耻狗贼,弑师败类,那天的雨很大,后面的话他跑得太快我没听清。你们镇派宝剑的剑鞘还被落在了原地。所以,这是后来偷偷捡回去了吗”
白虎门正是天清山属下的二阶宗门。
七百年前,白虎门先掌门得天清山赏识,被提拔为真仙,白虎门也一度跃居一阶宗门,风头无俩,门人渐被娇惯得跋扈。如今,哪怕那位真仙已经故去,后辈子孙依旧不改霸道。
薛朔的嘲讽尖酸刻薄,然而更让人恼恨的是,句句属实。
人群中有人不给面子地笑出声,年轻人恼羞成怒,也抓住他以为的薛朔“痛脚”猛踩“你不过是个低贱的庶人,谢晖眼瞎收了你,活该遭罪。我今日”
话还未说完,便听得“噌”的一声剑鸣,待循声看去时,站得离薛朔最近的人鞘内的剑已不见。
与此同时,一道银光直逼白虎门少主,快得只剩残影。
莫说抵抗,他连剑锋在哪都看不清。
电光火石间,年轻人身边的中年修士抽出法器,迎了上去。
铿锵两声碰撞,银光交接。
冰冷的剑尖擦着白虎门少主颈上寒毛划过,剑气割破他的皮肤,细如碎珠的血瞬间溢了出来。
两剑过后薛朔没再出招,回到原地,将夺来的剑轻巧抛入原主的鞘中。看来他只是教训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白虎门少主,不打算夺人性命。
再定睛看那白虎门少主,已被吓得两股战战,跌倒在地。
而挡下薛朔两剑的中年修士则处于迟到的心惊胆寒中,久久无法平复。只有他最清楚,方才并不是他接住了薛朔的剑,而是薛朔故意将剑锋“落”在了他的法器上。
而且这两剑并没有动用灵力,薛朔仅凭身法与剑意便完全压制住了他。
幸好他并不用剑,否则此番交手后,怕是会产生道心裂痕,折剑弃道也不是没可能。
剑道奇才,真仙以下第一人,名不虚传。
薛朔低眉掩唇,咳得双肩颤抖。仿若疏枝病梅,瘦骨轻颤,一用力便能摧折。但在见过方才两剑后,无人敢因他的孱弱轻视他。
待不适暂缓,他抬起头,对吓得呆若木鸡的白虎门少主感叹“我以为你的嘴这么刁蛮,至少能有保命的本事。现在看,原来全是同道给你山门面子啊。”
他笑着,毫无讥诮之色,却尽显轻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