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一条腿踏出去,夏油杰还是沉默。
五条悟不动了,顿了几秒,最后回头,对上夏油杰揶揄而又仿佛早有预料的目光,咬牙切齿道“你就是个混蛋。”
于是夏油杰又笑了,不意外也不生气,从始至终他一直就是这样,五条悟看不清他的心思,他也从来不说,只是沉默,只是笑着一笔带过。
他们之间一直如此,不管是年少时还是分道扬镳后,是相伴还是对立,他们总是在争执,在沉默,在欲言又止,在顾左右而言他。
他们都为此失去太多,却没有人愿意低头,更没有人愿意示弱。
于是只能一步步交错,一步步远离。
夏油杰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袈裟,从油灯昏黄的光线中脱离,一步一步,像穿过随时会塌陷的冰面,走到五条悟面前。
“悟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夏油杰问他,像犯人最后的诉求。
于是五条悟回答他,像心怀私情的刽子手完成罪人最后的心愿。
“我当初有想过和你走一样的路。”
我当初有想过杀死所有烂橘子,我有想过建立一个我想要的新世界。
我也想过一切结束之后,我们三个人要一起去京都看樱花,在西双版纳的桥头散步,在法国城市的小巷里陪硝子喝酒。
然后我们一起在街头打游戏,抓空娃娃机里的玩偶,让你的咒灵排队给我拿娃娃。冲绳的海,冰岛的空旷,温柔的贝加尔湖我甚至想过,我要在德国南部的黑森林地区开一家蛋糕店,你做蛋糕,硝子当收钱的,我负责躺在店外的椅子上吃
之后某天夜蛾打电话过来,让我们滚回去收拾烂摊子,那时候我会假装耳朵聋了,一不小心挂掉电话。
想了好多好多,很多很多。
可是夏油杰走的不留一丝痕迹。
故事讲烂了还是意难平。
拥抱的时候以为看见结局,被推开的时候才发现是错觉。
“现在呢”
这句话包涵太多意味,可夏油杰却面色不变,只是淡淡问道。
“现在你要死了。”
五条悟隔着白色的绷带,看不清眼神。
他们都变了很多。
十六岁的五条悟把夏油杰当善恶的指针。如果他开口引诱,所谓的大义实现起来不会太难。
但十六岁的夏油杰不会这么做。
十六岁的夏油杰也不会给五条悟喝茶,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挚友讨厌苦涩的味道。
十六岁的五条悟永远是夏油杰的例外。
十六岁的五条悟觉得他们是最强。
十六岁的五条悟想要找个晴朗的日子打破所有繁复的规则,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没有压迫也没有悲伤。
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那时的我觉得自己会一直生猛下去,谁也锤不了我
但现在他们现在已经二十七岁了。
还能说什么呢没什么好说的。
一切都该结束了。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清苦的夏天,总是隐匿着彻夜不息的蝉鸣,夏油杰昏昏沉沉的披散着头发坐在教室里,桌上放着被某人啃完的苹果。
五条悟头枕在夏油杰的膝上,脸上盖着一本书睡着了,窗外的黄昏温柔的落满了困倦。
那只是最普通的一天,出现在这十年的无数个梦镜中。
“我不后悔。”